,学个透彻。”
“毕业之后,按章程入军效力。你看可好?”
冯子才见萧云骧言辞恳切,安排周到,心头那点强撑的硬气,顿时化为一股暖流。
他大步上前,推金山倒玉柱,便要下跪行大礼。
萧云骧早已起身,疾步下阶,将他稳稳扶住:
“子才,你须记住:我等举义,正是要令天下穷苦人、卑微者,皆能挺直脊梁,堂堂正正做人——再不必,动辄向人下跪。”
冯子才站直身躯,望向萧云骧诚挚而清亮的眼睛。
幼年失怙、少时流离、祖母病殁、破庙饥寒……诸般苦难滋味蓦地涌上心头,喉头猛地一哽,眼眶阵阵发热。
胸中情绪翻涌,竟一时语塞,只是重重颔首。
萧云骧携了他的臂膀,引上台阶,同坐桌旁。
众人饮茶闲话,直至日头西斜,光色转冷,方起身返回暑衙。
到了傍晚时分,各位领军将领,陆续返回。
萧云骧召集众人,统一议事,安排后续诸项事宜。
依旧例以佐湘阴为主帅,统一辖制驻守赣省的第六、第七军。
诸事安排已毕,翌日一早,萧云骧便带着卫队,与赵烈文、沈保桢、冯子才等人,自景德镇启程,转回江城。
一路无事,只是平常的晓行夜宿,饥餐渴饮。
走了十来天,于二月三日,即农历腊月廿七,岁暮之际,抵达江城。
时近除夕,江城已是年意浓稠。
长江水汽氤氲,两岸众多的厂坊,因年关休假而大多寂静。只偶有一二烟囱吐出的淡淡煤烟,反添了几分生机。
少了平日震耳的机械轰鸣,市井人声,便格外凸显出来。
码头栈桥,扛夫们的号子声,也带了年下的轻快。
街巷里,家家户户门楣上新贴的春联,红艳艳连成一片,墨迹淋漓着\"人寿年丰\"、\"四海升平\"的祈愿。
空气中,弥漫着复杂而温暖的气味:刚熬好的麦芽糖甜香、油炸点心的焦香、松枝柏叶的清气,还有家家户户檐下,晾晒的腊鱼腊肉特有的咸鲜风味,扑面而来。
挑担的小贩比平日多了许多,吆喝声此起彼伏:
\"鲜鱼活虾咯——\"、\"金桔发财树,好意头啊——\"、\"瓜子花生,香脆炒米——\"。
活鱼在木桶里甩尾扑腾,水花溅湿地面;
炒货铺前,巨大的铁锅被伙计用力翻炒,栗子哔啵作响,香气诱人。
孩子们穿着新棉袄,在人缝里钻来钻去。
几个小脑袋,紧紧围着一个吹糖人的老匠,看他将温软的蜜色糖稀,吹成昂首的公鸡、肥硕的鲤鱼,引得阵阵惊叹。
更远处,有卖风车、泥哨、空竹的小摊,色彩缤纷。
深巷里,女人们蹲在井台边,一边刷洗腊味肠衣,一边高声说着家常。
男人们扛着新买的竹椅、铁盆或是猪肉,脸上带着一年劳作暂歇的满足,笑着往家走。
马车辘辘驶过,载着归乡的游子和年货,车把式呵出的白气,与马鼻喷出的热气混在一起。
城门内外,人流如织。
进城卖完山货的山民,小心捏着换来的钞票,盘算着给娃儿扯块花布;
挑着满担冬笋菜蔬的农人,脸上冻得通红,眼神却亮着,盼着卖个好价钱。
巡城的士兵,枪刺在冬日淡阳下微闪。
他们步伐整齐,面容肃穆,却丝毫不扰这喧腾市井,只默默守护着这份乱世中,难得的安宁。
马背上的冯子才,左右张望,目不暇接。
他此生颠沛,辗转兵燹,所见多是荒村流民、肃杀营地。
何曾见过这般鲜活的景象?
百姓见了他们这一行戎装骑马的人,竟无惧色,无人惊走避让,小贩甚至笑着朝他吆喝生意。
这种被视作\"寻常\"而非\"威胁\"的感觉,像一道暖流,冲击着他那早已被乱世血火,磨得粗粝的心。
他下意识深吸一口气,那饱满的年味钻入鼻腔,勾起了深埋心底、儿时对过年的那点微末渴望。
他喉头动了动,一时竟有些痴了。
只觉得眼前这红火喧腾、人人安泰的景象,比任何说教,都更让他明白西军为何而战。
沈保桢默然端坐马上,目光缓缓扫过这市井繁华。
心中震动,面上却竭力维持平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