果实累累,熟透的杏子金黄诱人,竟无一被采摘。
偶有熟透落地的,也被兵士仔细拾起,整整齐齐,码放在树荫下的石板上。
待主人归来,那堆杏子早已发酵,散发出一种甜腻中,夹杂着腐败的酒糟气。
这景象,无声无息,却比任何锣鼓喧天的宣教,更撼动人心。
紧接着,更多与夏军接触过的百姓,带来了更具冲击的消息。
这些身穿黄色军装、操着南方口音的士兵,不仅会给带路的向导,实实在在的银元。
还会在歇脚时,对着围拢过来、既好奇又畏惧的百姓耐心宣讲。
他们说,待局势安定,夏府要给大伙儿重新丈量土地,按人丁分地。
他们反复强调“人人平等,族裔平等”,旧时那些专为羞辱辉人而设的律法,一概废除。
往后,“杀人偿命,欠债还钱”,官府断案只认事实证据,不看你是辉是汉。
那些伴随此地辉人几代人的侮辱性称呼,如“猪毛辉”、“礼拜贼”之类,被夏府明令禁止。
谁敢再叫,被人上告衙门,就得挨鞭子。
起初,马化隆和许多辉人上层的J主、师傅一样,对此嗤之以鼻。
认为这不过是新朝初立,收买人心的权宜之计,做做样子,长久不了。
可时间一点点过去,消息越传越广,越传越真。
越来越多的普通辉人,开始鼓起勇气,半信半疑地与这些“南边来的汉人”接触。
他们发现,这些夏军官兵竟是言行一致,那些承诺,似乎并非空谈。
更让马化隆感到脊背发凉的是,一些从川湘鄂随军归来的辉人,在茶馆里、集市上,信誓旦旦地向乡邻证实:
在夏府治下的南方诸省,政策确实如此施行。
那边的辉人不仅能安心经商,子弟能进入新式学堂,还能凭考试踏入衙门,与汉人同堂为官。
犯了事,无论辉汉,皆由同一部《夏府律》裁决,无人可徇私。
他们甚至在集市上演大戏,将那套道理,唱给万千百姓听。
人心,便在这日复一日的耳濡目染中,如同春日的冻土,悄然松动、融化,继而开始浮动。
马化隆敏锐地嗅到了这危险的气息。
以往,他凭J主权威,召集信众举行大型礼拜,或是组织修缮堡垒、道路,无不应者云集,场面鼎盛。
如今,到场的人数分明稀落了些,人们脸上的虔诚里,似乎也掺进了别样的东西。
他凭借J主身份,向信众征收的“天课”、“J务捐”时。
过去被视为天经地义,从无人敢质疑半个字。
而今,也开始有人推三阻四,缴纳得不再那么痛快、彻底了。
当初,他和他手下的师傅们,向信众征收这些钱粮时,用的名目是“招兵买马,保J保民”。
是为了抵御那“h人清理”,防止“辉J灭J”。
这套说辞,在旧朝官府刻意的纵容和挑唆下,在长期族裔隔阂的土壤里,极具煽动力,凝聚了无数人。
可如今,汉人真的来了,屠刀并未举起。
反而带来了旧朝官府,从未给予过的平和、尊重,以及看得见、摸得着的好处和希望。
事实,像一把冰冷锋利的锥子,轻易就戳破了那层精心编织、维持了多年的恐惧外壳。
随后,夏府任命的首位甘省巡抚,辉人马瑞庭到任,着手组建各级地方衙门。
令马化隆愈发不安的是,大量普通辉人,甚至是一些曾依附于他的贫苦佃农,被吸纳进了基层管理组织。
有的还加入了夏府那个名为“同心社”的团体。
夏府“人人平等,族裔平等”的理念,不再是贴在墙上的冰冷告示,
而是像黄河水,浸润干涸的土地,在兴庆府的各处辉人聚集区,悄然落地,生根,发芽。
更具体的变化,发生在每日的生活里。
新的衙门里判案,官老爷不再只看状纸上是谁的名字,属于哪个族裔,背后有何关系,塞了多少银子,
而是真正地升堂问案,传唤证人,查问是非曲直。
许多寻常辉人百姓,惊愕地发现,自己竟也能挺直了腰板,与昔日的土豪、乡绅在公堂上据理力争。
而那位坐在上位的官老爷,居然会耐心地听他们把话说完,然后依据律法和证据做出判决。
甚至有不少坐在堂上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