厅内的空气再度活跃,交锋声随之激烈起来。
舰种单价、人员数目、维护细目、支付节奏……每一项,双方都寸土不让。
郭嵩焘引述驻欧时积累的数据与条文,语速平缓,措辞客气,逻辑却严密,寸步不退。
李竹青指节轻叩桌面,在话题偏离时,用一两句话便拨回正轨。
萧云骧大多时候只是静听,唯有在僵持时刻,才简短开口。
他的话不多,却总能一锤定音,推着事情向前。
近2小时的激烈磋商,唇焦舌敝。
300万银元的总价,终于敲定。
其中,明面算作“港岛赎金”的部分,占200万;另100万,专用于造船与人员培训。
释放俘虏与移交港岛,这两件顶要紧的事,将作为核心,同时履行。
最难的一道坎,总算迈过。
后续谈判虽仍有计较,气氛却松快了些。
这时,不列滇方面提出了新关切。
他们要求夏府将驻扎在滇、桂边境的第二军、第五军后撤。
这两支劲旅,正对缅甸及印度殖民地,构成直接压力。
同时,希望夏府以书面形式承诺,不再对不列滇的印度殖民地抱有企图,确保边境安宁。
萧云骧听罢,未直接作答。
他目光扫过对方,反而提出了一个让利顿初听时,觉得有些突兀的要求:
“既如此,为示公平,贵国亦须以书面形式,明确承诺:”
“承认雪域高原为我华夏固有疆域,不得对包括克什米尔、藏南在内的所有相关地区,提出任何形式的领土要求,或支持任何分裂势力。”
此刻,印度尚归东印度公司管辖。
公司的触角,虽已伸向印度东北,但华夏的藏南,还未真正进入不列滇人的视野。
克什米尔更是由当地土邦王公掌控,与旧朝存在若有若无的朝贡关系,同万里之外的夏府,更是谈不上什么往来。
因此,利顿初闻此条件,只觉得近乎无的放矢。
可他心思转得极快。
用一个对遥远之地的空头“承诺”,换来夏府十万虎狼之师,明确不再南顾,彻底解除印度东北边疆的最大隐患。
这无疑是一笔极划算的买卖。
至于将来?将来之事,谁又说得准。
他几乎未与同僚商议,便爽快应承:
“可以。基于互信与和平共处原则,不列滇王国愿与夏府共同确认,”
“尊重双方在印度及毗邻区域之现有边界,并承诺互不侵犯,互不寻求领土扩张。”
协议的大致框架,就此定下。
随后,双方转向更广泛的洽谈。
夏府提出,希望扩大派遣留学生的规模,前往不列滇的技术学院、船厂和军事院校;
同时要求对方放宽对招募技术工人、工程师及采购先进设备的限制。
利顿爵士则代表不列滇方面提出,
其国内公司应被允许公平参与夏府境内铁路、港口、电报线路等基础设施的竞标,并要求获得同等竞争待遇。
他特别提到了铁路。
“关于铁路建设,”
萧云骧听到这里,脸上浮起一丝淡然的笑容,
“贵国大西部铁路公司,前番或出于政治考量退出竞标,最后让米国的宾夕法尼亚公司拔了头筹。”
他稍作停顿,语气平和却坚定:
“夏府向来主张,商业之事,便归于商业。”
“只要秉持公平竞争、互利互惠,所有有实力的公司,无论来自何方,都是我夏府欢迎的合作对象。”
利顿点头,面上露出真切笑意:“总裁阁下此言,深得商业精髓。如此甚好。”
所有事情,至此尘埃落定。
随后的两天,双方手下技术人员,投入了繁复的细节核对。
议事厅内,烛火常亮至深夜。
舰船的铁甲厚度、炮位分布,培训的考核标准,银元的支付节点与方式,留学生的专业与名额,商业竞标的流程条款……
一桩桩,一件件,被仔细拎出,推敲,确认。
纸张的翻动声,压低的讨论声,茶盏的轻响,交织成一曲并不显眼,却至关重要的幕后乐章。
到了1月15日,所有细节终于商定。
萧云骧与爱德华·布尔沃-利顿爵士,分别代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