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子打从记事时起,便鲜少宿在东宫。
在他印象中,这座宫室冰冷,无情,还夹杂着无数负面情绪,让他心生烦躁。
但今日,东宫却一改他以往的印象,张灯结彩,说不出的喜庆。
也让他生出几分期冀与欣喜。
这里是他和菀菀成亲的地方,也是他二人的家。
心里转过这种想法,只觉得情难自制,亏得常年习武,自有一套内家功法调理气息,神情才仅有些微的变化。
太子紧握红绸,红绸的另一端则在司菀手中。
二人一步步走进大殿,先后拜天地,拜帝王,拜高堂亲长,再交拜。
至此,便成了真正的夫妻。
这会儿分明还未饮酒,太子俊脸便涨得通红,滚烫。
皇帝睨了太子一眼,眼神从隐约可见的嫌弃,逐渐转为赞赏。
他膝下子嗣不少,但野心昭彰者众,愚蠢妄为的亦有几人。
除了这些不成器的外,七皇子还算出挑,可惜却被司清嘉害成了残废。
也就太子,文韬武略样样精通,筋骨又强健。
先前皇帝觉得他晦气,命数不好,但如今看来,谢衍这小子能娶到菀菀为妻,是有大造化的,阖该他坐上太子之位。
皇帝对这桩婚事满意至极,嘴角都快压不住了。
旁边的太后扫了眼,眸光微暗。
先前月懿的那番话,像根毒刺一样,狠狠扎在她心里。
司菀指不定真有些奇诡的手段,能夺人气运。
否则凭秦国公府的门第,即便是嫡女出身,想要嫁给太子,依旧有些勉强。
但事到如今,已成定局。
自己身为长辈,即便不喜司菀,也不能表现得太过。
太后转动着腕间的佛珠,身体挪移几寸,低声道:
“陛下,今天是大喜的日子,哀家想讨个恩典。”
“什么恩典?”皇帝疑惑。
“和秦国公一起下狱的吴氏,还请陛下留她一命,莫要见了血光。”太后道。
“母后为何突然关注起吴氏,可是玉贵人求到您面前了?”
皇帝也知道,太后有多看重皇室血脉。
但玉贵人早些时候服过丸药,肚子里怀着的孩子是否康健还未可知,皇帝又岂会纵着她,将律法抛诸脑后?
“玉贵人是双身子,又禁足在景福宫,也不容易。
再加上吴氏和秦国公有情,与夫妻也没多大区别,恰好赶上太子大婚,哀家这才开了口。”
按照皇帝的想法,司长钧中风后,已经不中用了,还是菀菀的生父,留他一命倒也无妨。
但雅娘子居心甚恶,又与太子妃无甚瓜葛,杀也就杀了。
偏生太后求到自己面前,若直接驳了,未免太不给母后留颜面。
皇帝思索片刻,道:
“死罪可免,活罪难逃,朕下旨让雅娘子舂米,一并照料中风的司长钧,何时赚够银钱,为司长钧看诊,何时作罢。
只一点,谁都不准帮她,否则即刻处死。”
太后有些诧异,没想到皇帝竟如此通情达理,放过了雅娘子。
可她再一琢磨,便觉得不对味儿了。
月懿曾经向她抱怨过——
水轮三事的图纸有误,去除稻壳时,会将米粒一并磨碎,糟践了粮食。
司菀亲自造出来的水轮三事,貌似不存在这个问题。
若此等农具推广开来,哪还有人会辛辛苦苦舂米?
雅娘子又何时能赚够银钱?
只怕连饭都吃不饱。
太后张了张口,刚欲再劝,但瞥见皇帝抿紧的唇角、连连叩击桌面的手指,便知他是不耐烦了。
也罢,能保住雅娘子一条命,已经算是天大的恩典了。
要是玉贵人不知足,想不明白这个道理,也怪不得她。
这厢太子妃被送入洞房。
太子频频回头探看,恨不得跟着一同回去,惹得众人朗声大笑。
“你先别急,让菀菀回去歇着,媳妇儿跑不了!”皇帝啼笑皆非。
太子倒是不以为忤,黑眸直勾勾盯着那抹倩影,直至司菀消失在拐角,他这才收回目光,接过酒,与众人推杯换盏。
热闹的声音逐渐远去,周围除了宫女们请安的动静,以及窸窣脚步声外,倒是安静了不少。
司菀视线被盖头遮蔽,仅能看见面前的方寸之地。
还是金雀牵着她的手,在前引路。
主仆俩一起进了卧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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