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同城的夏天,比起往年似乎多了几分燥热,
或许是因为新近平定辽东,慑服南朝带来的那股蒸腾向上的气象,连带着空气都显得活跃了几分,
帅府之内,虽依旧森严,但往来官吏的脸上,或多或少都带着一丝轻松与振奋,
贺烽坐在案后,正听着慕白汇报关于辽东屯田与河西商路税收的最新进展,李御在一旁补充着军队整编的细节,缴获的大量金国兵甲正在重新熔铸,分配,新编的“辽东义从”也已初具规模,一切都沿着预定的轨道稳步前行,消化着迅猛扩张带来的庞大果实,
然而,这份平静被一名亲卫的急促脚步声打破,
“王爷,董将军有紧急军情送至,言及西面之事,”
贺烽眉头微动,示意亲卫将密报呈上,李御和慕白也停下了讨论,目光聚焦过来,西面,自西夏平定后,一直是铁羽营重点监控的方向,
贺烽展开密报,快速浏览,脸上的神色逐渐变得玩味起来,他将密报递给李御:
“你们都看看,”
李御接过,与慕白一同观看,密报是董怀安亲自书写,内容清晰:
西辽皇帝耶律大石,派出了以其宰相萧斡里剌为首的正使团,已越过漠西,正朝大同而来,预计半月内抵达,使团规模庞大,携带礼品甚多,但观其随行人员,多有精悍之士,恐来意非止于寻常交好,
“耶律大石……”
李御放下密报,沉吟道:
“这耶律大石,当初跟我们共抗金人……后来没了音信,据说是率残部远走西域,重建辽国,”
“这些人在西域经营多年,据说兵强马壮,征服了不少部族,此刻派使团前来,时机颇为微妙……”
慕白捻着胡须:
“我镇朔军新破金国,声威震于寰宇,耶律大石此时遣使,无非两种可能,一为示好结交,共抗可能存在的潜在威胁,如更西方的势力,或是漠北残存的乃蛮部,二嘛……”
他顿了顿:
“便是认为我军虽强,然新得之地未稳,东西南皆需分心,他或可借此机会,提出一些……非分之想,”
贺烽站起身,走到悬挂的巨幅舆图前,目光落在西域及更西的广袤区域,西辽的疆域被粗略地标注着,涵盖了后世的中亚部分地区,
“耶律大石是个人物,能在绝境中另辟天地,不可小觑,”
贺烽缓缓道:
“他打着辽国的旗号,而金国,正是覆灭辽国的元凶,如今我们灭了金国,在他眼中,或许我们只是替他报了国仇?亦或者,他认为辽国的正统仍在,如今金国已亡,原先属于辽国的疆土,理应由他这位辽国正统后裔来继承?”
李御冷哼一声:
“痴心妄想!辽东,辽西,中京路,乃我军将士浴血奋战打下来的,与他辽人何干?他若好言结交,互通商旅,倒也罢了,若想空口白牙就来摘桃子,那是打错了算盘!”
慕白比较谨慎:
“王爷,西辽实力不明,但其能立足西域,抗衡塞尔柱等强权,必有其过人之处,其使团此来,我等还需以礼相待,先探明其真实意图再做决断,不宜轻易交恶,”
贺烽点了点头:
“慕先生所言有理,兵来将挡,水来土掩,告诉鸿胪寺,做好准备,接待西辽使团,规格按国使对待,不可怠慢,同时,令董怀安,加派人手,我要知道这个萧斡里剌是个什么样的人,以及耶律大石在西辽的具体情况,”
他目光重新回到地图上,西边那片广袤的土地,因为西辽使团的到来,似乎变得不再那么遥远和模糊,一股新的暗流,开始在大同城下涌动,
……
半个月后,西辽使团如期抵达大同,
队伍浩浩荡荡,骆驼马匹负载着琳琅满目的西域珍宝,引得大同百姓纷纷驻足围观,
使团正使萧斡里剌,年约五十上下,目光锐利,身着契丹传统官服,举止间自带一股上位者的威严,与久经沙场的沉稳,
贺烽在修缮一新的镇朔王府正殿接见了使团,仪式庄重,双方见礼已毕,
萧斡里剌率先开口,声音洪亮,带着一种契丹贵族特有的腔调:
“大辽皇帝陛下,遣外臣萧斡里剌,恭贺镇朔王殿下,廓清北域,剿灭世仇金国,扬我契丹与汉家之威于天下!”
贺烽不难听出,其语气中,刻意将契丹与汉家并列,
贺烽面色平静,微微颔首:
“贵使远来辛苦,耶律皇帝的心意,我领了,请代我向耶律皇帝问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