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年从公安系统转去地方,就是想摆脱条条框框的束缚,现在回去,岂不是绕了个圈?
可那条路确实稳妥,父亲的老部下多在政法系统,能帮衬不少。
转而看向滨州,他想起当年父亲就说过省会治理是块硬骨头。
人口多,矛盾杂,光是每年的民生工程就够头疼。
但只要站稳脚跟,换届进了常委,往后在省委的排名,肯定比公安厅长靠前。
一把手的历练,远比在部门里听吆喝更能长本事。
烟蒂烧到指尖,沈青云猛地回神,将其摁在烟灰缸里。
玻璃缸里堆着的烟蒂,已经歪歪扭扭叠成了小山,这是他来华阳后养成的习惯,越是纠结,烟抽得越凶。
手机屏幕亮着,父亲的号码还停留在通话记录里。
他忽然想起十年前,自己还是县公安局副局长,父亲也是这样在电话里问他:“去市委,还是留公安系统?”
当时他选了后者,现在想来,每一步选择都像多米诺骨牌,推着自己走到今天。
“公安厅长上面有多少婆婆?”
他对着地图冷笑一声。
副省长、政法委书记、分管政法的省委副书记……光是应付这些层级,就够耗掉大半精力。可一旦兼了副省长,就能跨进省政府班子,往后接政法委书记顺理成章。
“滨州呢?”
他指尖重重戳在地图上:“市委书记,说一不二,但省里的老资格们会轻易让你舒展拳脚?”
窗外的江涛声渐紧,像是在催促他做决定。
沈青云走到书柜前,抽出那本《资治通鉴》,翻到“商鞅变法”那一页。
当年商鞅在秦孝公面前,也是先讲帝道,再讲王道,最后才说霸道。
选择的本质,从来都是权衡利弊后的破局。
他掏出手机,想给田富国打个电话问问意见,指尖悬在拨号键上又停住。
这种事,终究得自己拿主意。
父亲让他考虑,不是真要等多久,而是让他想明白自己到底想要什么。
是稳妥的晋升阶梯,还是更具挑战性的权力场?
是在熟悉的领域步步为营,还是跳进深水区搏一把?
沈青云将手机塞回口袋,重新望向窗外。
江面上的货轮鸣响汽笛,灯光穿透黑暗,在浪尖上碎成一片金箔。
他想起刚来华阳时,面对工作上的千头万绪,也曾这样彻夜难眠。
可最终咬着牙查下去,不就是为了能有更多选择权吗?
“再想想……”
他对着江面轻声说,指尖在玻璃上划出两个字:滨州。
又擦掉,改写成“公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