顺城的城门在暮色中缓缓开启一道缝隙,张道远伏在颠簸的战马上,浑身浴血,衣袍被划得支离破碎,沾满了尘土与暗红色的血渍,早已没了往日的意气风发。
他身后跟着寥寥数骑,皆是面带惊惶、疲惫不堪的亲兵,每个人的脸上都刻满了逃亡的狼狈。
这座城池距泰城足有数百里之遥,暂时能避开镇北王周宁的兵锋,可张道远心中依旧难安——他很清楚周宁的用兵之狠,若对方乘胜南下,顺城不过是又一个临时的避难所,他只能继续向南撤离,惶惶如丧家之犬。
入城后,张道远径直住进了早已备好的府邸,刚卸下甲胄,便瘫倒在榻上,胸口剧烈起伏。
这三天来,他食不知味、夜不能寐,每日都站在城楼上眺望北方,盼着逃散的士兵能陆续归队。
可现实却冰冷刺骨:聚拢回来的残兵加起来不过五六万人,个个面带菜色、士气低落。
其余的十几万大军,要么在泰城外围的激战中战死沙场,尸横遍野;要么在溃散时各自奔逃,不知流落何方;更有足足几万人,成了镇北王的俘虏,如今恐怕已被押往泰城,生死未卜。
想到自己苦心经营的军队一朝崩塌,张道远的心就像被钝刀割着,疼得喘不过气。
他强撑着起身,召集来心腹幕僚,沉声道:“立刻传书给附近所有城池,让所有逃散的士兵,三日内务必到顺城集结!违令者,以逃兵论处!”
他眼神锐利,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如今我们兵力薄弱,若是继续分散,周宁必然会逐个击破,到时候我们连还手的机会都没有!只有集中兵力,才能守住顺城,才有翻身的可能!”
传令兵领命而去,张道远望着窗外沉沉的夜色,手指紧紧攥住了桌案上的剑柄,指节泛白。他知道,这是他最后的机会,若不能聚拢残部,等待他的只会是万劫不复。
与此同时,帝都的皇宫大殿内,气氛却压抑得让人窒息。
周立猛地将手中的奏折狠狠摔在金砖地上,奏折散开,上面“张道远兵败泰城,二十五万大军折损过半”的字迹格外刺眼。
他脸色铁青,额头上青筋暴起,怒不可遏地咆哮道:“废物!都是废物!二十五万大军!朕给了他二十五万精锐,他竟然连一个小小的泰城都拿不下来!还损兵折将,狼狈逃窜!朕留他何用!”
殿内的文武百官皆吓得噤若寒蝉,低垂着头,连大气都不敢喘。
谁也没想到,这场倾全国之力发动的南下之战,会败得如此彻底。
二十五万兵马,那是帝国多少年来积攒的家底,如今却折损了十几万,相当于一半的兵力付诸东流,怎能不让周立暴跳如雷。
户部尚书郑为国硬着头皮上前一步,躬身道:“陛下息怒,龙体为重。”
他小心翼翼地斟酌着措辞,“张道远虽败,但镇北王周宁也并非全身而退。据前线密报,周宁的军队在激战中同样伤亡惨重,将士疲惫,粮草损耗巨大,短期内已无再战之力。”
郑为国顿了顿,试图缓和气氛:“此战虽未拿下泰城,但也牵制了镇北王的兵力,使其无法北上。我们算不上输,最多只能算是平分秋色,并未伤及根本。”
这话听着体面,可殿内众人心里都清楚,这不过是自欺欺人。
十几万大军埋骨他乡,无数家庭失去男丁,国库也因这场战事空虚不少,早已是伤筋动骨,所谓的“平分秋色”,不过是勉强维持的体面罢了。
周立的怒火稍稍平息了些许,但脸色依旧难看。
就在这时,大学士孔育德缓步走出朝列,面色凝重地说道:“陛下,郑尚书所言虽有道理,但眼下局势依旧危急。周宁虽暂无力北上,可他若撤回牵制太子的兵力,转而集中攻打我帝都,后果不堪设想!”
他语气恳切,目光坚定:“如今当务之急,是立刻派人前往太子军营,重申合作之意,许以更多好处,牢牢将太子绑在我们这边。只要太子继续牵制周宁的兵力,我们便能争取时间,重整旗鼓,再图后计。否则,一旦太子倒戈,或按兵不动,我等危矣!”
孔育德的话如同一盆冷水,浇醒了殿内众人。
周立深吸一口气,眼中的暴怒渐渐褪去,取而代之的是一丝凝重与决断。
他知道,孔育德说得没错,此刻他们已无退路,唯有与太子联手,才能勉强稳住局势,对抗势头正盛的镇北王周宁。
皇宫大殿内,烛火通明却驱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