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没有像她一样听到哪里就气血上涌、脸色骤变,而是一直听完才笑着问,“你这不是已经想明白了,说的也没错,难道只是为了告小状?”
缘子的目光找不到焦点,她撇撇嘴,“其实我想不通,我们明知有些事改变不了全局,可能只是螳臂当车,但还是义无反顾地选择这样去做,有意义吗?是不是……只是成全了自己心中的忠义,对百姓、对天下,都没有什么益处?甚至,千百年回头看看,说不定,我们还是阻挡历史前进的那道……那道浅浅的坎。”
“你觉得郎中治病救人有意义吗?”
缘子不假思索的点头。
“一样的道理,人早晚会死,可是有病难道就不救了吗?郎中职责所在是治病救人,我们今日做的事,同样也是职责所在。”
缘子有些难以启齿,但既然选择剖白,便一次性说清楚,“如果这个病人本就是得了绝症呢,救他会耗费这个家许多精力,最后很可能……人财两空……我们深处其中,只是无法摆脱情感的桎梏罢了。”
杨祖春没有反驳这一点,“你看的如此清楚,又在苦恼什么?不想清醒的去做一意孤行的人,还是想从我这找到些能反驳你的理由。”
缘子似乎默认了这个说法,杨祖春苦笑道:“成熟了,想的多了,烦恼也更多了,几年以前,你会直接去做,不会顾虑这些的。”
“爹会不会觉得我是贪生怕死了?或者,在为一些事情铺后路、找借口。”
“你若是这样,今日不必同我说这些,来日也不必再去那龙潭虎穴了。”杨祖春坚定地看着她,“你不是孤行,朝中乃至民间许多有识之士都能辨析出这一番道理,大家谁都没有放弃去救人,这个病到底是不是绝症,也不是某几个郎中说的算的,万一哪天就从哪本古籍中找到了药方、或者从何处探寻了新的疗术,你我没有这个本事,不代表其他人也没有,而我们能做的,是用我们现有的本事,去保护这个家,我们有病治病,不能让别人欺负、不能让别人打死!”
缘子突然觉得大受震撼,有些道理十分浅显,自己想的复杂了,倒是绕了许多弯。
她被后世说是顽固、迂腐又怎样,为了大宋、为了官家,她仍是愿意守护的。
害怕自己做的事情没有意义,但是“意义”二字,又由谁来定义呢,天下人都定义不了,只有自己能定义!
“不求建功立业、名垂青史,只求问心无愧。”
杨祖春这回笑得很轻松,“关注你当下要做的事,看的太远太虚,就会觉得自己没有价值、做的事情没有意义,这就太可怕了。我和我的女儿,俯仰无愧于天地,其余的,任谁说去。”
从书房出来时,缘子笑得灿烂,她觉得心中轻松了不少,抬头望去,心有明月昭昭,千里赴迢遥。
“郓王的病到底怎么回事!怎么你们来了之后反而越来越重了,要么是你们庸医无能,要么就是暗中搞鬼!”
珠罗看着低着头一言不发的几个萨满,心中更加愤恨,好在宋军那边没什么动静,不然主将和监军病倒了,她可怎么才好。
前一段时间杨普缘还能偶尔平衡一下军中局势,现在竟然也同完颜珣一样发了高热,还真不如之前那几个道士派来的医女治得好。
要不再请回来?
她派去跟着的人都回禀,几人已经上了山了,就连返程的人都快回来了……
她也不是没有去信问过扎阿那,皇帝是不是有意要了这两人的命,所以才故意为之。
但得到的答案竟然是否定的,而且还说务必要救好两个人,现在北面战事胶着,杨普缘这边不能乱。
这么大的单子,里里外外全都由珠罗一个人扛着,她怎么扛得动。
“前日汴梁可是传了话来,要是再治不好,你们也都别活了”
珠罗不想担假传圣旨的罪,所以说的含含糊糊,待她走后,有个萨满直接瘫软在地。
来之前也没说这些啊……
为首的那个箍着他的胳膊让他站了起来,宝嘉与那人对视了一眼,两人心照不宣。
他们本就打算用死遁这个法子,现在为难的是,珠罗竟以几人的性命相胁。
宝嘉和为首的萨满是知情者,两人也是可以为了完颜琮献出性命的,但其余的人是无辜的。
尽管宝嘉自己不太在乎这些人的死活,但她现在却有些担心,会不会给自家王爷添了业障。
他济世救人,心系苍生,肯定不会愿意让无辜者因其受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