官家好像因为曾钟娥的请安精神了许多,第二日早早醒来,竟然重新穿戴整齐了。
中贵人脸上都透着喜色,要是曾大娘子能早些来,说不定官家的身体早就好了。
曾钟娥也许久未见官家,看到他不过长了自己几岁,竟然老态龙钟的样子就吃惊不已。
官家有些不好意思,“还是吓到你了吗?”
曾钟娥紧忙摇头,“怎会,只是前些天梦到祖春说让我来看看你,我觉得这可能是他的一个心愿。”
“所以,你本来都没打算来看看我吗?”官家突然有些萎靡了起来。
曾钟娥没想到如此光景,他竟会说这个。
正不知如何回话,杨楚琇便在外面求见,听闻堂嫂来了,也想要一同叙旧。
官家本就是好说话的,自然没有道理拒之门外,但是多了一个人,两人说话就拘谨了许多。
“皇后,你去差人安排午膳,中午我们三人一同用膳。”
杨楚琇知道这是支她走,不好强留的太明显,只得给宫人使了个眼色,让他们留意着。
待杨楚琇走后,官家笑道,“小娥,曾经我一直遗憾,要是陪在我身边的是你就好了。”
一句话,不仅宫人纷纷低下了头,眼观鼻鼻观心,就连曾钟娥也有些瞠目,这个称呼太过亲昵,还是儿时别人这样唤过。
不过官家似乎没有想要曾钟娥的回答,他自顾自地继续说,“不过,那样你会不开心,你会怨恨我,如今尽管祖春不在了,但我觉得你依然是快乐的,看来当初的选择没有错。”
曾钟娥想到他们当初的荒唐事,也是不胜唏嘘,“可是,终究害了柳倩儿,最后又害了缘子。还有琇琇,虽然此时贵为一国之母,但我却知深宫生活的不易,终是愧对于他。”
官家摇摇头,并不认同,只是说道,“上一代的恩怨,确实波及到了孩子们,但人各有命,路都是自己选的。”
杨楚琇在殿外听着,心里那处经常被揉搓又熨平的褶皱今日被提及,五味杂陈。
这么多年了,尽管她对管家并无深爱,但也不全是逢场作戏,到头来,还是如此。
她不后悔自己的决定,其他人也别怪自己心狠,想着便重新昂起缀满金玉的头,带着宫人进了殿。
杨楚琇的笑容依旧雍容得体,“官家,都备好了,用膳吧。”
最后,官家竟还想要送曾钟娥出去,被中贵人和杨楚琇拦住,他这样的身子,今天做到如此地步已是极限。
“官家,有时过于爱重反而……”中贵人在官家耳边小声提醒,官家忽地就止住了脚步。
“慢走。”官家站在殿门口,就像平常人家送客一样,
曾钟娥施了一礼,“您保重。”
好似友人道别般,官家露出一个会心的笑来,看着夕阳下曾钟娥的背影,有些支撑不住般,将身上的力卸在了中贵人身上。
“官家……快宣太医!”
殿内闹吵吵的,官家的意识渐渐模糊起来,这应当,是他们最后一次见面的吧。
嘉定十七年九月十七日,在曾钟娥去大内不到二十日时,赵扩驾崩。
杨楚琇这几日一直在寝殿伺候,第一时间便联合史弥远控制住了宫闱。
赵竑彼时正在府内和孙先生商议着什么,就听门外苍翎低声唤着他,“公爷,好像有些不对。”
“何事?”
孙先生也不是外人,苍翎便直说了,“巷口周围戒严了,都是禁军,我们的人出不去、进不来……”
赵竑和孙先生对视一眼,都觉得奇怪,“有人往我们府里来吗?”
苍翎摇头,“没有,外面天色已晚,属下们也不敢轻举妄动。”
赵竑心里有些慌,但也知道不得轻举妄动,便带人去门口查看。
不多时,院内众人见黄门使者簇拥着一个人径自走过,天色本就漆黑,那人还穿了黑色斗篷,实在分辨不清。
孙先生凑到赵竑耳边道,“公爷,在下有种预感,估摸着,就是今晚了。”
赵竑的脸抖动了一下,他明白这是什么意思,还未开口,便听有钟声传来。
众人皆是一僵,半晌才反应过来,是丧钟!
院内众人由赵竑带着,皆朝大内的方向跪伏在地。待起身后,孙先生有些激动地握住赵竑的手,“公爷,做好准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