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后——
他再露出“满脸痛心”的神情,对众人道:
“唉,这孩子年少气盛,心怀怨愤,竟欲行刺上官!”
“我本不欲计较,可这军纪,不可不守啊!”
“来人,取下此贼!”
到那时,萧宁就是死了,也会被写在军案上——“心怀不满,行刺上官,当场处决”。
而他韩守义呢?
则会是“宽容仁义,被迫还击,痛失部卒”。
朝廷传闻一出,不仅罪名全消,反而多了几分“悲壮”。
一念至此,他几乎要笑出声。
只是生生压下,仍装出那副咬牙切齿的模样。
他瞪着萧宁,怒道:
“小子!你还真想动?那就来吧!爷爷我站在这儿,动也不动!”
“想泄愤,你砍下我这颗头——我绝无怨言!”
“但记住!”
“杀我可以,侮辱我不行!”
“我韩守义,宁死也要留得清白!”
说完这句话,他胸膛剧烈起伏,整个人像是陷入了某种崩溃的“悲壮”里。
众目睽睽之下,萧宁已然抽刀上前!
赵烈的呼吸乱了。
他看得出韩守义的奸诈,也看得出那笑意下藏着的陷阱。
他奋力朝着萧宁挡去,可根本来不及。
他心里急得要命。
他太清楚——这场对峙,萧宁再退一步尚有生机,可若真出刀,
哪怕只是一瞬间的误会,
都足以让这整个大营塌陷。
“完了……”
他喃喃低语,喉咙干涩。
“完了啊……”
他身后的军士们,也一个个面色惨白。
他们中有人已经闭上眼,不忍看接下来要发生的事。
“宁小兄弟,你太冲动了啊!”
有人心中暗暗叹息。
“他这是逼你出手啊!”
“这一刀要真落下去,你再有理,也活不成了!”
周围的空气,仿佛凝成冰。
韩守义那副“委屈、悲壮、无惧”的表情,竟让外人看着都心生错觉——
仿佛真是他被逼到绝路,
而萧宁,成了那个心狠手辣的刽子手。
“这小子……完了。”
有老兵摇头,眼神中满是怜悯。
“他太年轻了,还是不懂。”
“这世道,讲理没用,拳头才是理。”
“是啊,”另一人低声附和,“韩将军的手段,哪是他能斗的?他要是再多活几年,或许能出头。可现在……唉。”
“他若真动手,那就是谋逆!这可是死罪啊!”
“死罪?何止死罪?到时候连赵都尉都保不住他!”
“可惜了,这小子有胆有血,也有那份正气……就是命短。”
他们的声音越来越低,最后化作一片压抑的叹息。
那叹息在火光下散开,混着血腥与铁锈味,像是夜风中传来的丧钟。
营外的风声呼啸,吹动帐门猎猎作响。
那旗帜的影子,在地上拖出一道道歪曲的黑。
每一个黑影,都像是在为即将发生的事,默默吊唁。
“哈哈……”
韩守义终于低低笑了。
那笑声,藏着极深的阴狠,
又裹着一种几乎病态的快意。
“小子,”他压低声音,唇角一勾,
“爷爷等你出手。”
他的眼神在火光里闪烁,
那是一种胜券在握的冷光。
——他要看这小卒,怎么一步步死在自己布好的局里。
而此刻,萧宁仍站在原地。
他那只握刀的手,青筋突起,掌心微颤。
他的神情没有一丝慌乱,
只是眉间那道线,越来越紧。
赵烈咬着牙,心头一片煎熬。
他能听见自己的心跳声,一下一下,重得像战鼓。
他知道,只要这小子稍有动作——
那两个护卫就会杀出。
他奋力冲上去,可脚像是被灌了铅。
慢!太慢了!
这不是恐惧,不是怕死,
而是怕——眼睁睁看着一个有血性的少年被逼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