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十年来,你是在敷衍度日,等待着十年之约到期便抽身离去?还是真正地将这里当成了你的家,将乞儿国的百姓当成了你的子民,将赫连决当成了你生死与共的夫君,将这片土地的繁荣与否,视作了你自身的责任与荣耀?”
毛草灵浑身一震,阿史那夫人的话,像一道闪电,劈开了她心中的重重迷雾。
是啊,这十年来,她何曾有一日是在消极等待?她殚精竭虑,步步为营,与后宫妃嫔周旋,与朝堂老臣博弈,深入民间体察疾苦,引进技术发展生产……她所做的每一件事,都是为了让乞儿国变得更好,为了让赫连决的江山更加稳固。在这个过程中,她收获了权力,收获了爱情,更收获了无与伦比的成就感与归属感。那些因为她而绽放的笑脸,那些因她而改变的命运,早已将她与这片土地牢牢地捆绑在了一起。
所谓的“隔阂”,或许更多是源于她灵魂深处对现代世界的残存记忆,以及对一个“已知”文化环境的潜意识依赖,而非她对当下生活的真实感受。
阿史那夫人见她神色变幻,知道自己的话起了作用,便继续说道:“至于你说的‘安全感’……灵儿,这世上有绝对安全的地方吗?大唐的宫廷,难道就是一片净土?国后夫人之位尊贵,可其中的凶险与寂寞,你难道想象不到?将自身的安危寄托于一个遥远的、十年未见的皇帝的承诺,和一个看似尊贵实则虚无的头衔,真的比得上一个与你朝夕相处、情深义重的夫君,一个你亲手参与打造、拥有深厚根基的国度,以及万千真心爱戴你的臣民,所能给予你的踏实吗?”
她轻轻拍了拍毛草灵的手背:“赫连那孩子,是我看着长大的。他性子倔,认定的事,九头牛都拉不回来。他既然认定了你,将整颗心、整个后宫乃至部分前朝权柄都交给了你,这份信任和情意,比任何金山银山都来得珍贵。你若离去,伤的不止是他的心,更是毁了他这十年来构建的、以你为核心的一部分世界。这对他,对乞儿国,都将是一场巨大的地震。”
“而留下,”阿史那夫人的语气变得柔和而充满希冀,“你依旧是尊贵无比的凤主,是陛下心中挚爱,是万民敬仰的国母。你可以继续施展你的才华,实现你的抱负,与你爱的人并肩看这万里江山,守护你亲手参与创造的盛世。你的‘根’,早已在不知不觉中,深扎于这片塞外沃土。这里,才是你真正绽放、真正活出自我的地方啊!”
阿史那夫人一番恳切而通透的话语,如同醍醐灌顶,让毛草灵纷乱的心绪渐渐清晰起来。她一直纠结于“归属”与“安全”的外在形式,却忽略了内心真实的情感需求和这十年来生命轨迹的深刻烙印。
回大唐,是回到一个熟悉的“壳”里,或许安稳,却可能意味着灵魂的再次漂泊与沉寂。而留在乞儿国,虽然是留在她最初认为的“异乡”,但这里有着她倾注了全部热情与心血的事业,有着深爱她也为她所深爱的男人,有着将她视为依靠和希望的万千百姓——这里,才是她灵魂真正栖息、生命真正怒放的地方!
那种因“不同”而产生的隔阂感,或许永远都会存在,但这并不能否定她与这片土地、与这些人之间建立的深厚而真实的联结。
看着毛草灵眼中逐渐亮起的光芒,以及那抹久久不散的迷茫渐渐消散,阿史那夫人知道,她已经找到了方向。她笑了笑,站起身:“好了,夜深了,你好好歇着。明日还要见那些唐使呢。记住,无论你做什么决定,姐姐都支持你。但姐姐更希望,你能遵从自己内心最真实的声音,选择一个让你此生无悔的道路。”
送走了阿史那夫人,毛草灵独自站在窗前,望着窗外沉沉的夜色。心中的迷雾似乎被吹散了许多,那个模糊的答案,正在变得越来越清晰。
然而,就在她心绪稍定之时,云珠又匆匆进来,脸上带着一丝古怪的神色,递上了一封密封的信函。
“娘娘,宫外刚送来的,说是……大唐使者私下转交的,给您的……家书。”
毛草灵微微一怔,接过那封信。信封是上好的唐纸,带着淡淡的墨香,上面用清秀的楷书写着“吾儿草灵亲启”。
是这具身体的“母亲”写来的信。
她深吸一口气,拆开了信封。信很长,字里行间充满了久别重逢般的激动与难以抑制的思念之情。那位素未谋面的“母亲”,絮絮叨叨地诉说着这十年来家中的变化,诉说着对她这个“女儿”的牵挂与愧疚,诉说着得知她在塞外为后既骄傲又心疼的复杂心情……
“……灵儿吾儿,闻汝在彼邦,虽位尊凤主,然塞外苦寒,风俗迥异,娘心实难安枕。今上隆恩,念及旧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