成一个数据幽灵。
他深吸一口气,打开了自己的直播软件。
作为一个拥有数十万粉丝的情感博主,他的影响力是此刻最锋利的武器。
他没有预告,直接开启了直播,并将标题设置为一个极具迷惑性的问题:“我听过的最动人的一句话”。
直播间的人气迅速攀升。
面对镜头,赵子轩没有像往常一样热络地互动,他的表情异常平静,甚至带着一丝悲伤。
他对着成千上万的观众,用一种缓慢而清晰的语调,缓缓说道:“今天,我想分享一句我最近听到的话。这句话很简单,没有任何华丽的辞藻。”
他顿了顿,整个直播间的弹幕都慢了下来,所有人都被他的情绪所感染。
“那句话是:‘她走的时候,手里还攥着给孙子织了一半的毛衣。’”
一瞬间的寂静后,弹幕如同决堤的洪水,瞬间刷满了整个屏幕。
“这是谁?这句话也太有画面感了!好心疼!”
“哎呀,突然破防了,想起了我奶奶。”
“什么故事?主播快说啊!求全文!”
“听着就想哭,到底发生了什么?”
赵子轩看着滚动的弹幕,眼神坚定。
他知道,AI审核系统可以识别“强拆”,可以拦截“血书”,但它无法识别一句朴素话语背后所承载的人类情感的万钧之力。
他没有说出任何敏感词,却成功地在无数人心中埋下了一根刺,一个巨大的问号。
而在城市的另一端,一间充满油墨味的地下室里,张野正和一位头发花白的老人——老周工,并肩站在一台老旧的铅字印刷机前。
老周工是退休的印刷厂工人,这台机器和他收藏的几箱铅字模具,是他一辈子的宝贝。
张野将陈默处理过的悼文核心段落,重新精简成了不足百字的微型版本。
老周工则戴着老花镜,颤抖而精准地从字模盒里拣出一个个冰冷的铅字,排入字盘。
“这活儿,几十年没人找我干喽。”老周工感慨道,“用这玩意儿印出来的字,有筋骨,不像现在电脑打的,飘。”
张野笑了笑:“周叔,咱们印的也不是普通的字,是筋骨本身。”
铅字压下,在废旧书页的背面,留下了一块块火柴盒大小、字迹纤毫毕现的微型悼文。
这些书页被重新夹入一本本厚厚的“考研政治核心笔记”、“英语历年真题详解”中。
第二天,在大学城附近的旧书市场,张野的“免费赠送考研笔记”小摊前围满了学生。
他热情地将这些“宝贝资料”塞到每个人的手里。
一名男生翻阅时,一张薄薄的纸片掉了出来。
他捡起来,对着阳光眯眼细看,惊讶地叫出声:“这是什么?密密麻麻的,像密码!”
张野靠在躺椅上,嘴角勾起一抹神秘的微笑:“是有人不想让你看到的故事。”
风暴的中心,网信办数据监测大厅里,警报声却在悄然拉响。
值班的小林盯着眼前跃动的流量曲线,心脏怦怦直跳。
“悼词”、“毛衣”、“老屋”等几个看似无关的词条,在短短几个小时内,搜索量和讨论度呈现出指数级增长。
系统自动将这些流量标记为“异常聚集”。
耳机里传来上级不耐烦的指令:“查清源头,把相关关键词全给我封了!尤其是那个什么‘毛衣’,莫名其妙的,先按煽情营销处理!”
小林手指飞快地在键盘上敲击,执行着封杀指令。
但在指令的间隙,他飞速地将三篇伪装成“作文素材”的帖子设置成了“白名单”,并在后台操作日志里留下了一行不起眼的备注:“经核查,疑似部分乡村振兴宣传材料,系统存在误判可能,已手动修正。”
做完这一切,他端起水杯,喝了一大口水,手心已全是冷汗。
他只是一个微不足道的螺丝钉,但他今天,选择让自己松动了那么一下。
当晚,九点半,图书馆所有读者都已离去,灯光一盏盏熄灭。
阿珍反锁了大门,穿过寂静幽暗的阅览区,走到了《地方志·人物卷》那面顶天立地的书墙前。
她打开了随身携带的微型投影仪。
一道光束穿透黑暗,精准地投射在书墙上。
光影中,正是那篇被裁去的悼文的扫描版,字迹清晰,仿佛带着温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