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浓稠如墨,冰冷彻骨,但在高耀星那双被聚集地居民私下称为“星眸”
的奇异双眼中,启明聚集地的轮廓却如同白昼下一般清晰,甚至更为细致,纤毫毕现。
他静静地站在聚集地中央一处由倒塌墙体勉强垒起的稍高废墟堆上,宛如一尊沉默的哨兵。
夜风吹拂着他略显凌乱的头,带来刺骨的寒意,却无法干扰他分毫。
他那双特殊的眼眸中,仿佛真的倒映着周天星辰的轨迹与微光,冷静而细致地扫过下方每一寸被冰雪覆盖的土地——那斑驳却顽强屹立、承受着无数次风雪冲击的围墙;如同迷宫般纵横交错、狭窄而泥泞的巷道;高低错落、大多残破不堪、依靠各种材料修补的屋舍;以及那些被他在心中重点标注出来的、维系着聚集地运转的功能区:存放着生存命脉的仓库、日夜传出叮当作响敲击声的武器工坊、以及石岗视若珍宝、用生命呵护的新建“活田”
区域。
他的哥哥高耀日则站在他身旁稍低一些、更稳固的位置,手中紧握着特制的炭笔和一大张好不容易搜集、拼凑起来的、相对完整的硬质皮纸,几乎屏住了呼吸。
他的“忆刻录”
能力在此刻全力运转,让他能够将高耀星用语言精准、简洁描述的每一个细节——墙壁上裂缝的走向与长度、道路的宽窄与转弯角度、乃至水井的确切位置与井口大小——都分毫不差、精准无误地转化为清晰流畅的线条和各种简明的标记,飞呈现在那张无比宝贵的地图雏形上。
而身形最为魁梧结实、如同一座沉默铁塔般的高耀月,则手持一面厚重的、边缘因无数次战斗而有些卷刃的金属盾甲,如同最忠诚可靠的守护神,沉默而警惕地站在两个兄弟的侧前方,全身肌肉紧绷,眼神如同猎鹰般锐利地扫视着周围的黑暗与任何可能藏匿危险的角落,确保他们在这寒冷而危险的夜晚不受任何可能的干扰或突如其来的袭击。
高家三兄弟就这样在凛冽的寒风中,凭借着彼此血脉相连的默契与各自独特的凡能力,无声地协作,一点点、一笔笔地将启明聚集地这片他们赖以生存、挣扎求存的土地的全貌,细致而准确地绘制出来。
时间在寂静与专注中如冰层下的暗流般悄然划过。
当午夜深沉,这张浸透着三兄弟心血、汗水与凡能力的地图最终完成,并被郑重其事地铺在苏晴面前那张粗糙不平的木桌上时,就连一向以冷静和坚韧着称的她,也忍不住抬手用力揉了揉因极度缺乏睡眠而隐隐胀的太阳穴,眼中闪过一丝难以掩饰的惊叹与复杂难明的情绪。
地图绘制得远她想象的精细与实用,不仅清晰标注了所有已知的建筑、道路网络和功能区边界,还用不同颜色的细线巧妙地区分了建筑物的主要材质石质、木质、混合、大致完好程度完好、破损、危房,甚至根据他们长期的日常观察和经验,大致勾勒出了不同时间段如清晨取水、傍晚收工人员流动的相对密集区域。
这张图,无疑为接下来那庞大而复杂、关乎所有人命运的管道铺设工程,提供了前所未有的、极其宝贵的清晰指引和战略决策依据。
“高耀月,”
苏晴抬起眼,目光越过地图,看向站在高耀日旁边如同岩石般沉稳的壮汉,声音里带着一丝无法掩饰的疲惫,但更多的是一种不容置疑的决断,“辛苦你们兄弟三人了。
现在,还需要你再跑一趟,去把黄浩立刻叫来。
我们需要马上根据这张宝贵的地图,敲定最合理、最高效的管道主干线路由,每一分钟都至关重要。”
高耀月沉稳地点了点头,脸上没有任何被支使的不满,只是瓮声瓮气地应了一声“是”
,随即转身,迈着沉重而坚定的步伐离去,金属靴底敲击在冰冷坚实的石板上,出规律而令人安心的“哐、哐”
声响,逐渐消失在走廊的黑暗中。
---
与此同时,萧凌已被影蛇小心翼翼地推回了那间勉强维持着温暖的房间。
厚重的兽皮帘子严密落下,有效地隔绝了外界的严寒与隐约传来的、预示着一场大工程即将开始的微弱喧嚣,房间里似乎只剩下“低语共鸣仪”
那持续不断的、低沉的嗡鸣声,如同某种维系着脆弱生命的背景音。
萧凌无力地靠在被垒起的、略显坚硬的枕头上,血色瞳孔有些失焦地望着被常年炉火烟熏得有些黑、斑驳的天花板,他再次尝试着,凝聚起一丝微弱的意念,去驱动那只搭在厚重熊皮被子外、苍白修长的手指。
那深入骨髓、令人绝望的沉重与无力感依旧如同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