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益平台小楼里那盏温暖的灯,还在右叶的意识里亮着。离开创业园区后,镜纹坐标器的蓝光变得愈发柔和,牵引着两人朝着城市另一端的体育中心走去。那里是这座城市的运动圣地,此刻正举办着一场小型田径邀请赛,而这场比赛,是陈依依踏上奥运征程前的最后一场热身赛。
右叶的记忆里,陈依依是个扎着羊角辫、跑得像风一样快的小姑娘。她是叶云天邻居家的孩子,家境普通,父母都是菜市场的小商贩,却偏偏养出了一个热爱跑步的女儿。小时候,陈依依总在小区的空地上练习跑步,叶云天下班回家,常常能看到她满头大汗地绕着花坛跑圈,累得气喘吁吁,却依旧不肯停下。她总说:“叶叔叔,我以后要去奥运会,拿金牌!”
那时候,所有人都觉得这是个不切实际的梦想。菜市场的邻居们打趣她父母:“依依这孩子,净想些没用的,不如早点学门手艺,将来好找工作。”就连学校的体育老师,也劝过她:“你家境不好,搞体育太苦了,而且未必有出路。”可陈依依只是攥紧拳头,跑得更快了。
左叶跟着右叶走进体育中心,巨大的露天体育场里,人声鼎沸,欢呼声此起彼伏。他的左眼扫过赛场,视野里瞬间弹出无数组数据——运动员的速度、心率、步频,甚至赛道的摩擦力系数,都被精准量化。“这里的能量场很亢奋,个体情绪波动剧烈,”左叶的意识在脑海中响起,“镜像宇宙的竞技活动都是为了测试能量极限,有明确的胜负标准和奖励机制,从未见过这种为了‘虚无缥缈的目标’而产生的强烈情绪共鸣。”
在他看来,所有行为都应服务于既定任务,“梦想”这种无法量化、没有实际回报的东西,是完全多余的。镜像宇宙中,个体的所有技能都是根据任务需求设定的,不需要学习,不需要坚持,更不需要为了某个“热爱”而忍受痛苦。
两人找了个不起眼的角落坐下,目光不约而同地投向了赛场跑道。随着一声清脆的发令枪响,几名女运动员像离弦的箭一样冲了出去,其中一个穿着红色运动服的身影格外醒目——她身形修长,步伐矫健,头发高高束起,额前的碎发被汗水濡湿,却丝毫没有影响她的速度。
是陈依依。
十年过去,那个扎着羊角辫的小姑娘,已经长成了挺拔的运动员。她的动作舒展而有力,每一步都踏得精准无比,很快就从人群中脱颖而出,冲到了最前面。右叶的右眼紧紧盯着她,心脏随着她的步伐一起跳动,眼眶微微发热。他知道,这看似轻松的奔跑背后,藏着多少不为人知的艰辛。
赛场的大屏幕上,适时播放起陈依依的短片,画面切换间,右叶的记忆也随之翻涌。
那是陈依依十六岁那年,她刚刚入选省田径队,就遭遇了严重的伤病。在一次训练中,她的跟腱断裂,医生说,她可能再也无法站上跑道了。那段时间,陈依依把自己关在病房里,不肯见人。她的父母在菜市场忙完生意,就跑到医院陪着她,看着女儿绝望的样子,偷偷抹眼泪。
右叶记得,他当时还没失踪,曾去医院看过她。那时的陈依依,腿上打着厚厚的石膏,眼神空洞,看到他进来,只是低声说了一句:“叶叔叔,我不能跑步了。”
“你热爱跑步,不是因为能不能拿金牌,而是因为跑步能让你快乐,对不对?”叶云天当时坐在她床边,轻声说,“只要不放弃,就总有希望。”
这句话,像是一道光,照亮了陈依依的绝望。她开始积极配合治疗,伤口刚愈合,就迫不及待地开始康复训练。康复的过程比想象中更痛苦,每一次拉伸,都像是骨头被撕裂一样疼,她常常疼得浑身发抖,汗水浸湿了训练服,却从未喊过一声停。
短片里,正是她康复训练的画面。她扶着栏杆,一点点地挪动脚步,每走一步,都咬着牙,脸色苍白,却依旧坚持着。教练在一旁看着,忍不住劝她:“依依,休息一下吧。”她却摇摇头,喘着气说:“我再练一会儿,多练一会儿,就能早点回到跑道上。”
“她在进行低效的重复性训练,”左叶的意识带着一丝不解,左眼捕捉到陈依依康复时的动作,数据显示她的肌肉负荷已经超过了安全阈值,“镜像宇宙中,伤病可以通过能量修复舱快速治愈,无需这种痛苦的‘坚持’。而且,这种超出身体极限的训练,反而会损伤能量核心,得不偿失。”
可他看着短片里陈依依的眼神,那里面没有丝毫的退缩,只有一种近乎执拗的坚定。这种眼神,让左叶的意识第一次产生了动摇。他无法理解,是什么支撑着这个女孩,在明知痛苦、明知可能没有回报的情况下,依旧不肯放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