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温体仁重新站直身体,王承恩面色一肃道:“首辅,皇爷宣召内阁诸臣觐见,莫要耽误了。”
温体仁神情一怔,旋即微微欠身道:“好,老夫这就命人去知会其余几位。”
“好,那咱家就先行一步,还要去军机处一趟。”
“公公留步。”
温体仁上前一步,压低声音问道:“公公,陛下……”
王承恩笑道:“首辅,莫要让咱家犯了皇爷的忌讳。”
说完后,王承恩径直离开。
温体仁倒也不以为忤,轻轻摇了摇头,便迈步出了公廨。
乾清宫,诸臣见礼后,便各自分头落座,朱由检清了清嗓子,开门见山道:“今日召诸卿前来,是有一事,朕思之已久,觉颇有不便。”
诸臣闻言,皆收敛心神,垂首静听。
朱由检环顾一眼众人,继续道:“朕观如今往来文书、史书记录,乃至民间契约,多以年号纪年,如万历某年,崇祯某年,此固为我朝法统所在,亦是祖制,不可或缺。”
“然,朕近日发觉,即便是王承恩这等常在御前、熟知政务之人,计算起年份跨度,尤其是涉及前朝旧事或需长远规划之时,亦需耗时推算。”
“若遇跨朝代之事,则更为繁琐。”
“此等不便,于政务、史籍编纂、乃至民间商事往来,皆有所滞碍。”
他顿了顿,让诸臣消化一下他的意思,然后继续道:“年号纪年不可废,此乃国本。”
“然,朕以为,是否可在年号纪年之外,另立一种简便、连贯之纪年方式,并行使用,以补其不足?”
“譬如,日后官方文书或重要记载,可书写为崇祯某年,新历某年这般格式。”
“如此,既不失我大明正朔,又可收清晰明了、计算简便之效,诸卿以为如何?”
朱由检这番话说完,温体仁也是松了口气,只要和自己无关就好,心下稍安的同时,赶紧起身道:“陛下圣虑深远,老臣拜服。”
“臣等平日处理政务,尤其是核查档案、计算田亩租税年限、或统计人口增减时,对此确有深切感触。”
“若年号更易,或事务跨越数朝,推算起来确实费时费力。”
“若能有一贯通古今、只计数而不更名之新历法辅助,确能省却许多推算之功,于提升政务效率大有裨益。”
“只是……”
温体仁话锋一转,提出了关键问题:“此新历以何为纪元之始,还需陛下圣裁,并广纳廷议,务求稳妥。”
施鳯来立刻接口道:“元辅所言极是,陛下,臣愚见,或可效法先贤,以圣人孔子诞辰为纪元之始?”
“儒家学说乃我朝立国之本,教化之基,以圣贤诞生之年为万世之元,意义深远,彰显文治,亦必可得天下士林学子拥护。”
他这个提议,让人群中的礼部尚书孔贞运眼睛一亮,正欲起身出言附和,却又硬生生的忍了下去。
身为孔家人,这个时候着实不宜开口。
而就在他迟疑的时候,次辅孙承宗站了起来:“施阁老此议,彰显文教,固然极佳。”
“然,老臣以为,孔子诞辰年代久远,诸家记载不一,考订不易,若以此为元,恐其确切年份难以服众。”
“老臣斗胆,或可效仿史家传统,追溯上古,以黄帝纪年,黄帝乃我华夏人文初祖,以此纪元,可彰显华夏正统,源远流长,气魄亦足矣!”
孙承宗话音一落,宋应星便又提出了自己的看法:“孙阁老之议,气魄宏大,尽显我华夏底蕴。”
“然,黄帝之年更为渺远,虽史家有其推算,然各家说法差异更大,难以精确考定为一确数,施行起来,恐有不便,易生争议。”
他抬眼看了看朱由检,见对方面色无异,便继续道,“陛下,臣倒是听伽利略说过,彼等所用之历法,似以一宗教人物诞生之年为始,其法只计数,不更名,用于计算年代间隔、记录历史,确实极为简便,或可……参详其法之优?”
宋应星这番话,自是引起了孔贞运的不满,当即起身,沉声道:“陛下,宋部堂所言西历,老臣亦有所耳闻。”
“其法虽简,然其元始与我华夏渊源无关,甚至与我朝丝毫无涉。”
“若贸然采用,恐非所以昭示正统、观示四夷也。”
刑部尚书薛国观也开口道:“陛下,孔部堂所言甚是,历法纪年,关乎正朔,非同小可。”
“若元始不正,则恐天下疑惑,甚至予外邦以口实,臣以为,新历之元,必当根植于我华夏自身之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