个无助的老人,双手捂住了脸,肩膀微微耸动。
鹤元劫坐在一旁,看着眼前这个位高权重、此刻却哭得像个孩子的老人,心头百味杂陈。
那夜一正圆大师讲述的那些冰冷往事,此刻被当事人以如此痛苦的方式亲口承认,那份冲击力更加直抵人心。
他信了这份迟来的悔恨是真的。
可这份真,却更显得残酷。
“伯父……”
鹤元劫犹豫了一下,还是问出了口,“那……您为何……不向御国千雪小姐道个歉呢?”
他问得很轻,带着点试探。
御国春捂着脸的手缓缓放下,露出一张涕泪纵横、狼狈不堪的脸。
他眼中痛苦与悔恨交织,却又瞬间被一种根深蒂固的、属于旧日贵族的固执所取代。
他用力摇了摇头,声音带着一种近乎偏执的执拗:
“道歉?不……不行!
我是父亲!
是她的父亲!
哪有当爹的给女儿低头的道理?这……这失了规矩!
乱了伦常!”
他喘着粗气,仿佛说出“道歉”
两个字本身,就是一种莫大的亵渎和耻辱。
“况且……晚了!
太晚了!
树欲静而风不止。
我们父女之间的隔阂,早已不是一条沟,那是一座……一座望不到顶的大山了!
搬不动了!
填不平了!”
他颓然地靠在宽大的椅背上,眼神空洞地望着屋顶繁复的藻井彩绘。
“虽然她在人前从未说过我的不是,扮演出优秀嫡女的形象。
但我知道她恨我……恨到骨子里。
我能做的……就是把梵真当年的嫁妆,原封不动地……哦不,我还添了一万两黄金进去……托御国千夜,给她送了过去。”
他苦笑着,“就说是……她娘留给她的,一直在御国千夜那边保管。
她信了。
这样……也好。
至少……那笔钱,能让她过得体面些,不用再看人脸色……”
他声音越来越低,最后几不可闻。
“至于她的婚事……”
御国春抹了把脸,重新坐直了些,目光落在鹤元劫左手无名指上那枚在灯火下璀璨夺目的戒指上,眼神复杂,“我原想……给她寻个门当户对的如意郎君……可她……她哪里肯听我的?罢了……罢了!”
他长长叹息一声,带着一种彻底放手后的疲惫和解脱。
“如今……她选了你。”
御国春的目光转向鹤元劫,不再是审视,而是带着一种托付般的沉重,“不管你是外城的身份,还是立过一等功什么的荣誉,对于老夫而言都无所谓!
我想通了,只要她……愿意,开心,就行!
我御国春,有钱有权,什么都不缺!”
他浑浊的眼中,竟流露出一丝近乎卑微的祈求,“你……鹤元劫,就是我御国春的贤婿!
我最优秀的女儿……雪儿!
就……拜托你了!”
他伸出手,越过满桌珍馐,重重地、带着酒意和湿漉漉的泪痕,拍在了鹤元劫的肩膀上!
就在这时——
“咔嚓!”
一声极其轻微、却异常清晰的脆响,从头顶传来!
像是有人踩碎了屋顶的琉璃瓦!
厅堂内瞬间死寂!
酒意和温情被这突如其来的异响撕得粉碎!
御国春脸上的泪痕未干,醉眼朦胧瞬间化作鹰隼般的锐利!
陈正管家脸色剧变,猛地一挥手!
“什么人?!”
“保护公叔爷!”
厅堂四周的暗影里,瞬间掠出七八道身影!
个个气息沉凝,目露精光,显然是府中蓄养的高手护卫!
他们如临大敌,瞬间将御国春和鹤元劫护在中间,目光齐刷刷地投向那雕梁画栋的屋顶!
烛火摇曳,映照着藻井复杂的阴影。
屋顶边角几片瓦被掀开,露出一个小洞,几缕微弱的星光透了进来……
紧接着,府上高级侍卫施展瞬空飞身上屋顶!
屋顶上有五人……
为两人,虽然穿着夜行衣,但身形熟悉无比。
夜行斗笠下,银在星光的映照下流淌着清冷的光辉,冰蓝的眸子如同寒潭深水,面无表情地望着众人。
腰间那把银剑明晃晃闪着寒光。
正是御国千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