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即便作起诗来:
“湖面如镜映朝霞,白鹭低飞落苇花。闲听流水凭舟去,坐看浮云任卷舒。”
赫连锐对诗歌涉猎甚少,听不懂什么意思,姜问筠听完却不由得称赞道:
“王上真是好学问!您这大祈话说得也极为地道,是专门聘请中原师傅学的吗?”
伏舟摇摇头:“非也。一半是我娘教的,一半是一位阿姊教的。”
“哦?您那位阿姊也是大祈人?想必定是一位才女。”
“自然,我的阿姊,她是天下第一好的人。”
说这话时,伏舟脸上的骄傲与柔情尽览无余。
待船驶到临近若水楼时,忽有一阵风拂过,吹起了姜澂鱼放在桌案一角的帕子。
那帕子是丝质的,轻盈滑腻,姜澂鱼伸手去捉,却没捉住,教它从指缝中溜了出去,眨眼便飘向窗外。
见状,姜澂鱼连忙探出身去寻,只见那帕子被一阵风裹着,一眨眼的功夫,便直直飘向了那艘渐渐驶近的船只。
忽然,一只骨节分明的手顺势伸出,眼疾手快,一把抓住了那方乱飞的帕子。
那人一身浅妃色交领长袍,按理说这样的颜色穿在男子身上,多少会显得有些女气,可他身姿清越挺拔,风度翩翩,再加之脸部条件得天独厚,故而这一身打扮愈发衬得他风流不羁,俊美无俦。
姜澂鱼这才注意到,湖上原来有人,而且当中那人,容貌竟是那般熟悉——
是他?!
震惊之余,她连忙躲回窗户后面,却听船上一阵朗笑声传来。
“帕出佳人分外香,天公教付有情郎。姜二公子,方才那位是府中哪位女眷?既拾得了她的帕子,总该要亲手归还才是。”[注2]
那帕子带着一股馨香,布料用得是上等的天蚕丝,底下一角还用金线绣了一尾金鱼作为标记,定不会是丫鬟之流的用品。
且那女子远远看去,虽背着光看不清面容,但能看出她仪态不俗,且她又能自由出入于若水楼中,想必定是府中哪位姑娘了。
姜问筠心中暗道不妙,自家妹妹怎得让这个花花公子盯上了,于是只支吾着推说道:
“这个……我也不知,王上还是将帕子给我,过会儿我来归还吧!”
说着便伸手去拿伏舟手上的帕子,后者却嘴角微勾,将那方帕子转瞬收入袖中。
“天公作美,既然帕子让我拾得,没让你们二位拾了去,那便是上天赐给我的机缘,莫抢,莫抢——”
说话间,船已靠岸。
伏舟一个闪身,躲开了姜问筠欲拦着他的手臂,顺势下船,大步朝着若水楼径直走去。
见拦不住他,姜问筠只得硬着头皮也跟着下了船,匆匆朝他追过去。
相隔那么近,姜澂鱼自是听见了他们的对话。
可她原本想着一个人看书安静,就把丫鬟全都支开了,此时若水楼里就她一个人,根本无人可以差遣出去帮她拿帕子。
但要是躲起来不见人,那也显得有些小家子气。
门外脚步声渐近,到了门口却停住了。
即使没有关着门,伏舟也没有继续再往里走,中原人的规矩,他多少还是知道一些的。
他从衣袖里掏出手帕,朗声笑问道:“姑娘,小王拾得一方手帕,想必是姑娘遗落之物,特来归还。”
他语调勾着笑意,爱看话本的人一听便知,他似是在刻意模仿话本里才子会佳人的经典戏码。
听到这久违的熟悉对话,姜澂鱼才确认无疑,此人就是当年她救下的那个漂亮男孩,而且,他一定曾偷看过她的话本!
说起两人的相遇,她承认是有一些机缘巧合。
当年他奄奄一息倒在街道旁,她的马车从旁经过,恰好那时她掀了一下帘子,迎面就看见一个羸弱瘦小的男孩倒在一旁,脸上脏兮兮的,却有一双异常漂亮而明亮的眸子,眼里的求生与哀求之色不由得攫住了她。
她停下马车,让人将他抱了上来,并将他带回府中医治。
待他洗干净后,她才发现,原来他长得这样好看。
五官深邃却不过于浓重,且有着一头柔顺而亮直的黑发,看起来像是西域与大祈人的混血。
西州乃边境之城,那时虽两国时有交锋,但通婚的情况不在少数,因此,身上兼有两国血脉的小孩并不鲜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