进积水,倒映的云层倏然裂开一道缝,三百银铃的叮当声像海鸟俯冲而下,衔走了他牙龈上摇晃的乳牙。
咔嗒。
乳牙坠入积水深处,溅起的不是水花,而是半幅未干的海图。
群岛在涟漪中浮沉,标注台风的朱砂箭头已褪成粉红,唯独"
蝴蝶"
二字如活物翕动翅膀——那蝶翅纹路竟与他额顶新生鳞甲的螺旋云图一模一样。
"
殿下得给它起个新名字呀。
"
积水突然响起少女嗓音。
小皇子猛回头,只见司天台方向的彩虹尽头,冰塔虚影正在融化。
塔尖的青衫太医怀抱冰孩,冰孩心口的银铃孔洞里,钻出几缕裹着奶香的暖雾:"
旧名染了国师的蛟毒,压不住海眼里的东西了"
话音未落,红壤颗粒突然在鳞甲间爆开。
小皇子闷哼跪地,视野被染成猩红——血光中浮现出深海的渊洞废墟,溃散的邪蛟泥浆正被某种力量搓揉重塑。
泥浆中心嵌着半枚国师遗留的蛟瞳,瞳仁里映出的却不是小皇子,而是归墟深处缓缓睁开的、三对冰晶结构的复眼。
冰塔少女的叹息混进海风:"
您听见珊瑚礁的哭声了吗?那是蝴蝶产卵的巢房在坍塌啊。
"
小皇子忽然懂了。
他舔过齿根渗出的潮汐曲调,任由旋律裹挟神识撞向额顶鳞甲。
北斗星勺再次震颤,勺柄却不再指地,而是狠狠扎进自己心口!
剧痛撕裂胸腔的刹那,鳞甲螺旋云图脱体飞出。
风暴纹路在空中暴涨,将残存的蜃气霞光鲸吞入内。
云图中心,小皇子那颗带血的乳牙正在结晶,转瞬化作一只翼展千里的半透明蝴蝶。
蝶翼挥动时洒落咸涩星尘,星尘触及海面,被台风撕裂的礁石竟开始逆着重力向上生长。
冰晶复眼在归墟深处骤然收缩。
蝴蝶的星尘鳞粉已渗入海眼,正在疯狂啃噬复眼扎根的怨骨基座。
"
孽障!
"
渊洞泥浆爆出三蛟的残吼,蛟爪撕开海床抓向蝶翼。
小皇子却笑了,他看见自己新生龙角的倒影正烙在蝴蝶翅膀上——那蝶翼脉络分明是星勺与台风螺旋交融的命轨。
他朝着复眼睁开的深渊张开五指:"
此蝶饮过孤的血髓,吞过劫雷。
"
掌心罗太医遗留的潮汐图浮现金纹:"
从今往后,它叫涅盘。
"
蝴蝶的翅尖扫过小皇子掌心。
一粒鳞粉溅入归墟,冰晶复眼在强光中炸成碎雪。
当最后一粒星尘沉入海底时,小皇子正趴在玉髓塔废墟上堆沙堡。
珊瑚沙混着糖胶捏成的塔尖,停着一只盐粒大小的蝴蝶。
远处司天台的冰塔虚影彻底消散,唯有奶歌的余韵在潮汐里起落。
他忽然觉得牙龈痒。
伸手一摸,掉过乳牙的缺口处,一粒莹白的新牙正顶着海风生长。
牙冠上天然蚀刻着微型台风螺旋,细看却是蝴蝶振翅的轨迹。
浪花推来半片残破的玉简,上面凝着冰孩消散前最后的奶渍字迹:"
下次飓风登陆前,记得用新牙咬碎糖珊瑚"
小皇子把玉简塞进鳞甲。
蝴蝶停在他耳廓上,翅脉里的星勺光影温柔旋转,勺柄指向更南的、暗潮汹涌的海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