局促。
那场考试对你来说难度应该还好,交卷前最后半小时里,我演算得打草纸冒火星子,时不时瞥一眼你那边,见你早就停了笔,桌洞里的手帕纸展开,把被你碰过的笔壳擦了又擦。
数竞班放学晚,我陪你重新回到教学楼下,可能是因为雨下得太大,挖开的泥坑里积满了水,被扔下去的包已经再也寻不到踪影。
这件事的后续我是后来才从你口中补上的。
就在我们拿到A轮投资那年,你过生日一起吃饭,邻桌遇上一中的老同学,大概是你们四班原来的数学课代表,感叹完好久不见,一通恭维,开始天南海北地数人头,挨个扒拉班里人的近况。
说起公主和周知晏最近像是在准备订婚,多年单恋修成正果,官商相衬佳偶天成,又问你这些年有没有女朋友。
人真就能不看眼色到这种程度。
我只能赶紧装耳背,问了他三遍饭店Wifi密码,好让他闭嘴。
你有个屁的女朋友,你恨不得把他杀了。
以前应酬你不碰酒,那天我点的啤酒你倒了半杯。
代驾开车堵了一路,你沉默了一路。
回家在沙发上一声不吭坐了会,我都要走了,突然仰头开始跟我说话,我只能把拖鞋再换回来。
你说运动会的时候,你妈和你妹妹在校门口摆摊。
她举完了牌子换了衣服溜出校园乱逛,估计本来只是饿了想对付两口吃的,最后可能是体委责任心上身,觉得回去不好交差,在摊贩堆里左转右转,站停到你妹妹面前。
是班里好这口的人多,还是小孩在太阳底下晒得她看不过去,没人知道。
那天她打包拎了二十份炒粉回学校,却“像真正的公主”,你妹兴奋到跟你叽叽喳喳说了一夜。
你说当年他们喜欢在你四班门口的橱门上乱写乱画。
因为跟她的橱柜挨得近,她隔三差五就拿湿巾顺手擦了,也没当回事。
你那时候讲两句停一会,停顿的间隙越来越长,分不清是在回忆还是自虐,呼吸声轻得我都怕你说着说着跟电视剧里一样呛口血出来。
你说月考第二天,你就把笔还她了。
她从桌子底下摸摸索索,掏出个挺大的袋子,给你两个包。
一个是和你近似款的崭新书包,没小票,提前剪了标。
一个是前一天晚自习跌进泥水里的旧包,刷得干干净净,飞散的习题纸找不回来了,但水杯好好插在侧兜。
我那时百感交集,劝你就当自己是伊索寓言里丢了斧头的人,上天问你丢的是金斧头还是银斧头,你非要那把铁的,神仙被打动了,所以金银铁都给你了。
其实我心里还憋了句话,当时不太合适,今天估计也不太合适。
但新郎官是世界上最大度的群体,让让我吧:
公主做人做成那样,对别人我会觉得她光芒普照实在是个好人,遇上你这种万年罕见的死心眼,她手都不用勾一下,你估计已经死心塌地给人当备胎,也不知道是好是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