bsp; 她不太懂业内行情,但也大概猜得出,能把百余架机器转运到北欧完成这样规模的表演,无论是技术支援还是合规手续,都是一笔难以计量的投入。
毕竟是试验中的商品,她震撼之余还有闲心感叹些别的,“锡心现在也在做无人机业务了吗?”
“个人业务。”
许霁青凝视着她,也不知是不是她想多,神色认真得像交作业,“程序是我写的。”
苏夏笑起来,刚想再打趣两句对面给了多少钱,请得动他亲自下场做算法,夜空中的星座图就悄然变动了形态。
从一颗颗星变成了海天之际的飞鸟,变成波浪,变成波光粼粼的水面。
又从头到尾,一点一点。
先是尖尖的头尾,再是簇起的船篷,魔法般凝聚成了一条纸船。
用来叠纸的材料花花绿绿,隐约透着字迹,像是从哪儿随手拿来的报纸或宣传单。
小船从江城一中的校门口启航,穿越茂盛如盖的盛夏枝叶,顺着长江入海的涌流穿行而下,一路向北,经停某个至今还停留在她记忆里的京市冬夜,向着时间与世界的尽头前行。
两岸经行千山万水,最终来到眼前的大西洋。
若说苏夏在看见纸船第一眼时还有所犹疑,那么在此之后的一幕幕、一帧帧,都驱散了她此行几天来所有的迷惘——
那是她认识的、十八岁的许霁青叠下的无数艘纸船。
苏夏怔怔望着前方,无意识地抬手捂住下半张脸,好抑制住那股激烈酸涩的涌流。
小船的形状再度变化,从纸质的单薄躯骸中向外野蛮疯长,直至幻化出一艘冲破海浪的巨轮,被漫天的无尽夏花瓣包围环绕。
两行端正的手写字体依次铺开。
与十八岁那年同样坚定,褪去了青涩,更加俊逸沉稳。
先是她的名字,【夏夏】。
待那句跨越漫长时光,已经在她脚下实现的承诺一浮现。
苏夏再怎么深呼吸也控制不住,一边用鼻音呜咽着“搞什么啊”,一边任由溃决的热泪划过手背——
【我会给你真正的船。】
它不是纸做的。
无惧风霜雨雪,岁月变迁。
游轮缓慢驶出峡湾深处,天幕逐渐被粉金色的晨光映亮,此前隐在昏暗中的甲板也露出全貌。
大片大片的渐变绣球花,高处的是粉紫色,低处是蓝色,仿若北极圈天空与海面的交界。
而在她身后的海天交际处,大小错落的纸船穿梭其中,暗藏在船腹的小灯闪烁着熠熠暖光,带着些手工特有的朴素与稚拙。
苏夏又哭又笑,为了保住脸上精致的全妆,片刻前刚刚拼命抬眼望天抑制住的泪意,在看见许霁青单膝跪地的一瞬,又涌出来。
甲板上如此安静。
许霁青安静仰望着她,眼底有极力克制的水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