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0章 卡法黑帆(1 / 2)

岁月在司通与银痕无声的守望与潜行中悄然流逝。它们如同两道灰色的幽灵,游荡在欧罗巴的边缘地带,目睹着腓力四世对圣殿骑士团的残酷清洗,感受着阿维尼翁教廷权威的动摇,也关注着比利牛斯山脉深处,那由断牙的狼群与山民之间基于血与月光盟约而诞生的新型獒犬的缓慢成长。银痕额前那缕银白愈发醒目,它的力量、速度与智慧在与日俱增,对环境中那股腐败甜腥气息的感应也越发敏锐,已成为司通不可或缺的伙伴。

然而,它们始终清楚,表面的动荡之下,真正的黑暗并未远离。蝠人的势力在宗教裁判所的阴影与世俗权力的更迭中继续滋生,而那从伏尔加河萨莱城流出的“琥珀蜜酒”,也从未停止其死亡航程。司通能感觉到,一股巨大的、毁灭性的风暴正在东方积聚,即将沿着那条被血色浸透的贸易通道,席卷而来。

它的预感在公元1347年的秋天,得到了最残酷的印证。

黑海之滨,热那亚共和国位于克里米亚半岛的重要殖民据点——卡法城(今费奥多西亚)。

这是一座为贸易与战争而生的堡垒城市。高大的石墙环绕,塔楼林立,面向海湾的城墙尤为坚固,上面架设着来自意大利的弩炮和早期火炮。城内街道狭窄,挤满了热那亚商人的仓库、拉丁教堂、喧闹的酒馆以及来自世界各地的水手、奴隶、雇佣兵和冒险家。卡法是黑海北岸的贸易明珠,是通往富庶东方、获取斯拉夫奴隶、谷物、皮毛的重要枢纽,也是基督教世界楔入蒙古金帐汗国势力范围内的一颗钉子。

但此刻,这颗钉子正被巨大的铁钳死死钳住。

金帐汗国新一代的汗王——扎尼别汗的大军,如同黑压压的潮水,将卡法城围得水泄不通。蒙古人的毡帐如同雨后蘑菇般覆盖了城外每一寸土地,攻城锤撞击城墙的沉闷巨响、巨型投石机抛射石弹的呼啸声、以及双方士兵厮杀时的呐喊与哀嚎,日夜不息,仿佛永无止境的残酷乐章。围城带来的绝望、污秽和饥饿在城内蔓延,街道上随处可见伤员和面露菜色的平民, 卫生条件急剧恶化。

然而,对于卡法城内的居民而言,比城外蒙古人的刀箭更深的恐惧,来自海上。

持续数月的围城似乎出现了诡异的转机。围城的蒙古大军营地中,开始出现奇怪的混乱。有零星的传闻通过箭书或冒险出城的探子带回,说蒙古人的营地里爆发了可怕的恶疾,死者无数,甚至迫使扎尼别汗一度考虑撤围。

但真正的恐怖,并非来自城外,而是随着一艘船的归来,降临到了卡法城内。

那是一艘伤痕累累的热那亚卡拉维尔帆船。它的船帆破烂不堪,沾满了可疑的、深褐近黑的污渍,仿佛经历过一场血雨的洗礼。船舷上挂着几具死状狰狞恐怖的尸体,皮肤呈现出一种诡异的、布满黑紫斑块的色泽,尸体肿胀,显然已经死亡多时。这艘船如同从地狱归来的幽灵,艰难地冲破蒙古人因疫病而略显松弛的封锁线,歪歪扭扭地靠上了卡法港那拥挤的码头。

它就是那艘数年前满载着“克里米亚蜜酒”离开萨莱港的死亡之船!显然,它完成了它的“贸易”旅程,甚至可能曾试图在黑海沿岸其他港口进行交易,而如今,它带回来的,是远比任何商品都可怕的“货物”。

船上几乎已无活人。仅存的几名水手也早已不成人形,他们高烧呓语,浑身颤抖,皮肤下凸显出蛛网般的紫黑色纹路,淋巴结肿大成可怕的肿块(腹股沟淋巴结炎),这正是“紫热病”发展到晚期的恐怖症状——黑死病的典型特征!他们被抬下船时,沿途滴落着污秽的脓液和血水,引发围观者惊恐的尖叫与逃离。

船上的货物被紧急卸下,其中包括那些密封的、印有特殊标记的木桶。城防长官或许还曾为这批“珍贵”的“蜜酒”能在这围城困局中运抵而感到一丝庆幸,幻想着能用它来激励守军或换取资源。

但他们永远不会知道,比这些木桶更致命的“货物”,早已失控。

在船舱最底层阴暗潮湿的角落里,在粮食袋和货物箱的缝隙间,大群皮毛湿漉、眼睛在黑暗中闪烁着病态红光的黑色老鼠,正疯狂地啃咬着一切可啃咬的东西。它们随着这艘船,从伏尔加河流域的孵化地狱来到了卡法,它们身上沾满了来自破裂木桶渗出的“蜜酒”残留物——那些蕴含着高浓度变异孢子的致命浆液。这些老鼠成为了瘟疫最完美、最活跃的载体,它们顺着缆绳和跳板,悄无声息地涌入卡法城阴暗的街巷、拥挤的民居、以及堆积如山的垃圾堆和最重要的——粮食仓库!

围城造成的极度拥挤、营养不良、卫生条件恶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