药王山红萼记:藏汉医缘锦灯传
楔子
雪域高原的风,总带着唐古拉山的冰寒,掠过拉萨河谷时,却在药王山(夹波日)的崖壁上揉出几分暖意。这座依偎在布达拉宫西侧的山,像一尊侧卧的药师佛,查拉鲁普石窟的酥油灯影里,松赞干布与文成公主、尺尊公主的造像默然伫立,衣袂似还沾着千年的风雪。藏历的桑烟袅袅升起时,山脚下的草甸里,总会摇曳着成片的锦灯笼,红萼如焰,裹着青黄的浆果,像一串串悬在枝头的小灯笼。老藏医们说,这是文成公主从大唐带来的圣草,是汉地的药魂落在了藏地的土里,才开出这般热烈的红。
贞观十五年,文成公主带着大唐的经卷、农器与药囊,踏上了入藏的漫漫长路。那支浩荡的队伍里,不仅有能工巧匠,更有随行的太医,药箱里藏着三百余种药材种子,其中便有锦灯笼——那是长安郊野常见的草实,却被公主视若珍宝,只因太医曾言,此草苦寒清利,最善解肺热、利咽喉,或许能解藏地百姓的疾苦。彼时的吐蕃,寒燥之气浸骨,百姓多患咽喉肿痛、肺热咳喘,藏医们虽谙熟本地草药,却对这种热毒壅盛之症束手无策。公主的车辇行至逻些(拉萨)时,望见药王山的方向传来阵阵咳声,便知这颗锦灯笼的种子,该在这里生根了。
风掠过药王山的石窟,吹起公主的丝帛衣袖,她俯身拾起一枚石子,在地上画下锦灯笼的模样,又指了指东方的长安,对身边的藏医说:“此草生则红萼裹实,若灯盏悬枝,名锦灯笼,亦名红姑娘,能清脏腑之热,解咽喉之痛。”话音落时,一粒锦灯笼的种子从她指尖滑落,滚入药王山脚下的泥土里,恰逢一场夜雨,那粒种子便在酥油般的雨水中,悄悄破了壳。
从此,药王山的故事,便与这株红萼草紧紧缠在了一起。藏汉的医药智慧,如两条溪流,在这座山里汇成了河;而锦灯笼的红,便成了这条河里最耀眼的波影。
上卷
第一回长安药种落雪域公主诊疾辨病机
文成公主入藏后的第三个藏历月,逻些城的春寒还未散尽,药王山脚下的村寨里,便传来了此起彼伏的咳声。那日公主正在查拉鲁普石窟临摹藏地的医绘,忽闻外面一阵喧哗,转头见几位藏民抬着一位老阿妈进来,老阿妈面色赤红,喉咙里似堵着棉絮,张口只能发出嘶哑的气音,嘴角还沾着咳出的黄痰。随行的藏医伦珠蹲在一旁,手里捏着几株雪莲花与红景天,却迟迟不敢入药——他诊了老阿妈的脉,只觉脉数而浮,却不知这热症该如何化解。
文成公主放下手中的狼毫,走到老阿妈身边,先轻轻掀起她的眼睑,见眼结膜赤红,又伸手搭在她的腕上,指尖感受着脉象的跳动。“脉浮数,舌红苔黄,咽喉焮肿,咳痰黄稠,此乃肺热壅盛,热毒上攻咽喉之证。”公主的声音温婉,却字字清晰,伦珠虽听不懂汉地的医理,却从公主的神情里读出了笃定。公主又问老阿妈发病的缘由,随行的儿媳说,阿妈前日在牧场吹了寒风,回来便开始咳嗽,昨夜竟连水都咽不下去,村里的藏医用了酥油调藏药敷喉,反倒更肿了。
“寒邪入里化热,壅滞于肺经,肺失清肃,热毒循经上灼咽喉,此时用温腻的酥油,无异于抱薪救火。”公主对伦珠解释,又让侍女从药箱里取出一包锦灯笼的干萼,“此草味苦,性寒,归肺、肝经,专能清热解毒,利咽化痰,恰能解此症。”她亲自取来山泉水,将锦灯笼的红萼放入陶壶中煎煮,又叮嘱侍女往药汤里加了少许蜂蜜——藏地气候干燥,蜂蜜能润燥,又可缓和锦灯笼的苦寒之性,这是中医“制其偏性,扬其所长”的配伍智慧。
药汤熬好时,香气清冽,公主亲自扶起老阿妈,用银勺缓缓喂下。一碗药汤入喉,老阿妈忽然咳嗽了几声,竟咳出了一大团黄稠的痰,喉咙里的嘶哑声也轻了几分。伦珠瞪大了眼睛,伸手再诊老阿妈的脉,数象虽未全消,却已缓和了许多。他对着文成公主躬身行礼,口中念着藏地的敬语,眼里满是敬佩——他从未见过这般见效的草药,更不懂为何一株小小的红萼,竟能解藏医束手的热症。
公主笑着扶起伦珠,又取出锦灯笼的种子,放在他的掌心:“此草易生,喜阳耐燥,恰合藏地的气候,你可教百姓在药王山脚下种植,日后再遇此症,便不用再愁了。”她又铺开大唐的《新修本草》,指着其中关于锦灯笼的记载,用藏语慢慢讲解:“肺为娇脏,喜润恶燥,藏地寒燥交加,百姓易受肺热之扰,锦灯笼清泻肺热而不伤津,是为对症之药。”伦珠捧着种子,如获至宝,他将种子贴在额头,对着东方的长安方向拜了三拜,仿佛捧着的不是草种,而是一束能照亮藏地医路的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