雷劫散尽,天地死寂。
那横亘逍遥界苍穹的紫黑色漩涡,连同其中酝酿的九重雷狱,终于烟消云散。仿佛一只扼住世界咽喉的巨手骤然松开,留下的却非喘息,而是濒死的空洞。没有胜利的号角,没有劫后的欢呼,只有一片令人窒息的、粘稠的寂静,沉沉压在破碎的河山上。
张玄重重跪倒在龟裂的焦土之上,膝盖撞击地面,发出沉闷的声响,如同敲响一口破败的丧钟。他胸前那狰狞的伤口,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逸散出点点微光,像细碎的星辰尘埃,每一次沉重的呼吸,都带出更多光点,飘散在污浊的空气里,缓慢而不可逆转地宣告着生命的流逝。他的视线艰难地越过仍在袅袅升腾着青烟的焦土,死死钉在不远处。
那里,陈丽的石像静默伫立。风化的痕迹已爬上她的颧骨,蔓延至太阳穴,曾经的灵动与生机被冰冷的岩石彻底封印,只剩下一个凝固的姿态,仿佛还在努力支撑着那早已崩溃的浩然封天阵。唯有那半截温润的玉簪,被她石化至指关节僵硬的手中紧紧攥着,在满目疮痍中,固执地闪烁着一抹微弱却不肯熄灭的幽光。那是她存在过的证明,是抗争留下的最后印记。
就在这令人心碎的寂静里,苍穹之上,那道被弑圣弩最后一箭强行撕开、又被恐怖力量撑开的巨大虚空裂缝,并未立刻合拢。它像一道无法愈合的、丑陋的宇宙伤疤,边缘残留着焦黑的痕迹和细碎跳跃的紫电,无声地悬挂在那里。裂缝深处,并非纯粹的黑暗,而是翻涌着无法形容的、粘稠的混沌色能量流,如同某种庞大生物冰冷的内脏在蠕动。
突然——
“嗡……”
一阵极其低沉、仿佛来自宇宙尽头的震颤,毫无征兆地扫过整个逍遥界。这声音并非通过空气传播,而是直接作用于空间本身,如同亿万根无形的琴弦被同时狠狠拨动,又猛地绷紧!大地深处传来不堪重负的呻吟,远处仅存的几座摇摇欲坠的山峰,在这空间震荡中无声地崩塌,化作漫天扬尘。
紧接着,那混沌翻涌的裂缝深处,一个非人的意念,冰冷、漠然,如同冰河世纪吹来的寒风,清晰地烙印在每一个幸存生灵的灵魂深处:
“低维的挣扎……终归星屑。”
声音并非单一的音调,而是无数重叠的、冰冷的意念碎片强行糅合而成,带着一种令人灵魂冻结的绝对俯视感。每一个字,都像是冰冷的刻刀在意识中划过。
“此界……早列饕宴名册……”
声音稍作停顿,那裂缝中的混沌能量猛地向内塌缩了一瞬,仿佛一个无形的巨口在咀嚼着什么。空间震颤得更剧烈了,逍遥界边缘的大地开始无声地分解,化作最原始的粒子流,被那裂缝缓缓吸入。
“待客……临门……盛宴……开席……”
最后一个冰冷的意念碎片落下,如同最终宣判。那巨大的虚空裂缝猛地向内收缩,边缘残留的紫电疯狂闪烁了几下,发出刺耳的“滋滋”声,最终彻底弥合。天空,只留下一道横贯东西、如同蜈蚣般扭曲蜿蜒的焦黑印痕,无声地诉说着刚刚经历的恐怖。
死寂,更深的死寂,重新笼罩了这片残破的天地。那冰冷声音的余韵,却像跗骨之蛆,牢牢钉在每一个听到它的灵魂里。星屑?饕宴?开席?每一个词都浸透了令人绝望的寒意。
“呜…呜呜……”
低低的呜咽声打破了死寂,带着浓重的鼻音和压抑不住的悲伤。是扣肉。它蜷缩在张玄身边,那颗刚刚在雷劫残渣催化下蜕变、化为深邃星空漩涡的第三只眼,此刻正不受控制地剧烈波动着,漩涡深处光影急速变幻,映照出无数破碎而令人心悸的画面:冰冷、巨大、结构狰狞的金属舰体轮廓在虚空中无声滑行,其表面覆盖着密密麻麻、如同血管般凸起的暗红色纹路,充满了毁灭性的力量感……那纹路,竟与插在张玄身旁、已然遍布裂痕、光华黯淡的弑圣弩臂上的裂痕纹路,诡异地相似!仿佛同源而生,只是被放大了亿万倍!
“张玄……”扣肉的声音带着哭腔,用毛茸茸的脑袋使劲拱着张玄冰冷的手臂,“那些纹路…那些船……和破弩上的裂痕…好像…好像啊!那个声音说的‘客’……就是它们吗?它们要来吃掉我们吗?”它第三只眼中映出的舰队影像变得更加清晰,带着碾碎星辰的压迫感。
张玄的身体猛地一震,涣散的目光骤然凝聚,死死盯住扣肉第三只眼中那冰冷舰队投射的虚影。一股彻骨的寒意,比刚才高维存在的凝视更甚,瞬间沿着脊椎冲上头顶,几乎冻结了他的思维。饕宴……开席……界外来客……弑圣弩的裂纹……舰队纹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