夫伫立在窗前的背影,那挺拔的身姿此刻却透着一股难以言喻的孤寂与沉重。
她没有说话,只是轻轻将汤碗放在案几上,然后走到陈恪身边,默默地握住了他微凉的手。
陈恪感受到掌心的温暖,紧绷的心弦微微一松。
他反手握住常乐的手,力道轻柔却坚定。
“乐儿,”他没有回头,目光依旧投向无边的夜色,“你说,我们做的这一切……值得吗?”
常乐将头轻轻靠在他的肩膀上,声音温柔而坚定:“恪哥哥,我不知道值不值得。我只知道,你做的每一件事,都是为了这个家,为了忱儿将来能看到一个更好的大明。这就够了。至于那些偶然……那些意外……”
她顿了顿,语气带着一丝豁达,“就像你当初在金华乡,谁能想到一个放牛娃能走到今天?谁又能想到,我们会有一个叫‘忱儿’的孩子?世事无常,但只要我们在一起,总能走下去。”
陈恪心中一动,低头看向妻子。
烛光下,她的眼眸清澈而明亮,仿佛能驱散他心中所有的阴霾。
他紧了紧握着她的手,胸中那股因历史偶然性而产生的巨大无力感,似乎被这份温暖和坚韧冲淡了些许。
是啊,纵然历史充满荒诞的偶然,纵然前路布满荆棘,但总有一些东西,是值得坚守的。
比如对家人的责任,比如对心中那点未曾熄灭的理想之火的执着。
他深吸一口气,仿佛要将那份沉重暂时压下。
他拉着常乐的手,走到摇篮边。小忱儿睡得正香,小嘴微微嘟着,粉嫩的脸颊在烛光下泛着柔和的光泽。
小家伙浑然不知外面的世界经历了怎样的惊涛骇浪,他的世界只有温暖与安宁。
陈恪俯下身,指尖轻轻拂过儿子细软的头发,眼神变得无比柔和。
“历史可以被偶然撬动,”陈恪的声音很轻,像是在对儿子说,又像是在对自己说,“但未来,终究要靠人去创造。意外可以打断进程,却绝对无法抹杀希望。”
他直起身,目光重新变得锐利而坚定。
他看向案头那份搁置的奏疏草稿,又看向窗外渐渐泛白的天际。
风暴或许暂时平息,但战斗远未结束。
开海之路虽被阻隔,火药局与新军虽受掣肘,但只要火种未熄,就总有重燃的一天。
而他陈恪,绝不会向那荒诞的偶然低头。
景王朱载圳,这位大明王朝的皇子,用他充满怨愤、愚蠢和荒诞的死亡,以一种无人预料的方式,为这个时代画下了一个沉重的转折点。
历史的车轮,在碾过这具微不足道的躯体后,轰然转向了另一个方向。
但车轮之下,总有不屈的灵魂,在尘埃落定后,重新挺直脊梁,准备迎接下一个黎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