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兵败被擒,乃时运不济,非其心服。招降之策,不过暂缚猛虎,饲之以肉,待其缓过气力,挣脱枷锁之日,其反噬之烈,必十倍于今!其心之高,岂甘俯首做我藩篱?
二曰:除首恶,乱其根本。
草原诸部,畏威而不怀德。俺答乃维系诸部之枢纽,其威望、手腕、野心缺一不可。斩其首,则群狼无首,诸部酋长各怀异志,争权夺利,相互倾轧。昔日铁板一块之强敌,顷刻化为散沙。此乃分而治之、乱中取利之良机!远比招降一个心怀怨望、随时可能反叛的枭雄更为稳妥。
三曰:扶弱抑强,以火器固疆。
臣请于京营及新军精锐中,遴选善战、精于火器之劲卒千五,携新制犀利火铳、虎蹲炮、炸药包,择一与俺答素有宿怨、且相对恭顺之中小部落,扶其为漠南诸部之“共主”。朝廷赐其金印、诰命,助其整军,以新式火器武装其军,使其为我大明之鹰犬爪牙。阳武侯府汤允谦、灵璧侯府薛承武,年轻骁勇,通晓新式战法,臣请以二人为主副统领,率此精兵入草原,一则护卫新立之“共主”,二则助其弹压诸部,三则以战代练,彰显天威!如此,可令草原诸部疲于内斗,无力南顾,而我大明北疆,可借此精兵与火器,构筑一道无形之铁壁!军费所耗,远低于维持数十万边军被动防御,其效更胜之百倍!
这封奏疏,字字如刀,句句见血。它彻底撕碎了主降派“省钱求安”的虚幻面纱,指出招降俺答的巨大隐患。
更以“斩首乱局”代替“招降养虎”,并提出了一套极具操作性且附带“军功分润”的后续解决方案——扶持代理人,用新式火器和精兵深入草原搅局,同时将汤允谦、薛承武这两位勋贵子弟推出去捞取实打实的军功,既满足了阳武侯薛翰和灵璧侯汤佑贤等勋贵集团延续家族荣耀的需求,又避免了军功过度集中于某一人如常钰或张维城,维持了勋贵内部的微妙平衡。
奏疏呈上,朝堂为之一静。
主降派被其“养虎为患”的犀利剖析刺得哑口无言。
主杀派则为其“乱中取利”的后续方略拍案叫绝。
勋贵们,尤其是阳武侯、灵璧侯眼中放光,看到了子弟前程的新希望。
御座之上,嘉靖帝的目光在那“扶弱抑强,以火器固疆”和“汤允谦、薛承武”的名字上停留片刻,深不见底的眸中掠过一丝精光。
陈恪此策,不仅彻底解决了俺答这个烫手山芋,更将后续边疆战略安排得明明白白,顺带替他安抚了勋贵,平衡了朝局。
“照准。”
没有冗长的讨论,没有多余的修饰。
冰冷而威严的两个字,自御座上落下,如同玉罄敲响,为这场持续多日的争论盖棺定论。
俺答汗的命运,就此终结。
嘉靖三十四年,元月十六。
雪后初霁,阳光刺眼。
京城的节日气氛尚未完全散去,便被一场盛大的献俘仪式推向高潮。
西市刑场被官兵围得水泄不通,彩旗招展,锣鼓喧天。
俺答汗被剥去皮袍,仅着单衣,五花大绑地押上高台。
这位曾经纵横草原、令大明北疆闻风丧胆的枭雄,此刻形容枯槁,眼神浑浊,在凛冽的寒风和山呼海啸般的唾骂声中瑟瑟发抖。
他抬头望向高台上那一抹帝王身影,最后一丝骄傲也被碾得粉碎。
“圣君临朝,威加四海!靖海伯神威,生擒酋首!大明万胜!”礼官的声音高亢,带着刻意营造的狂热。
“万胜!万胜!万胜!”百姓的欢呼如同海啸,宣泄着胜利的喜悦和对强大帝国的认同。
许多人激动得热泪盈眶,仿佛这场胜利是他们亲手缔造。
陈恪身着绯色蟒袍,按品级肃立在勋贵重臣之列,位置颇为靠前。
他面无表情地看着眼前的一切。高台上嘉靖帝接受万民朝拜的威仪,台下百姓狂热的呐喊,刑架上俺答汗绝望的眼神,远处被兵丁严密看押的、属于汤允谦和薛承武的那支正在整装待发的精兵小队……
这一切,构成了一幅无比宏大又无比怪诞的“盛世凯歌”图景。
胜利是真的。
牺牲是真的。
他陈恪和无数将士的浴血奋战是真的。
嘉靖帝此刻享受的荣光是真的。
百姓的喜悦和安全感也是真的。
但在这“真”的表象之下,是权力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