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徐崇右情急之下,几乎要脱口而出“您可是我叔父的学生”这最关键半句话的刹那——
“啪——!!!”
惊堂木再次炸响,声音比先前那次更加爆烈、更加突然,如同平地惊雷,硬生生将徐崇右后半句话震碎在了喉咙里!
陈恪面色陡然一沉,目光如两道冰锥,直刺徐崇右,声音带着凛冽的寒意,响彻公堂:
“大胆徐崇右!公堂之上,本官问你所控之事是否属实,你竟敢顾左右而言他,妄图以家世背景攀扯挟制本官?!”
他根本不给徐崇右任何反应和狡辩的机会,语气陡然拔高,义正词严,每一个字都如同重锤,敲打在在场每一个人的心上:
“你伯父是谁?莫说他只是朝中大臣,便是皇亲国戚,难道就可以欺行霸市、目无王法、殴伤良民了吗?!大明律法煌煌,天子与庶民同罪!这上海县……不,这上海府的衙门,还轮不到你来指手画脚,混淆是非!”
这一番话,如同狂风暴雨,瞬间将徐崇右砸懵了。他脑子里一片空白,只剩下一个念头:他怎么敢?他怎么敢如此撕破脸?前几天不是还称兄道弟吗?
“大人!你……你……”徐崇右脸色煞白,嘴唇哆嗦着,在做着最后的挣扎,试图抓住那根虚幻的稻草,“你可是答应过我……你明明说过……让我自己去谈……你说过……”
他语无伦次,试图复述陈恪那日暧昧不清的指点,却发现自己根本抓不住任何实质的把柄。
陈恪闻言,嘴角勾起一抹冰冷的讥诮,他甚至不需要提高音量,只是用一种俯瞰般的语气打断他:
“答应你?本官答应你什么?答应你可以在上海无法无天,强取豪夺?答应你纵奴行凶,伤人毁物?”
他猛地一拍案卷,声音转厉:
“休要胡言乱语,污蔑本官清誉!自上海开埠以来,本官执掌此地,一向秉公执法,公正严明,何曾有过半分偏袒徇私?!你问问堂下这些商户,再问问这上海府内外的万千商民,凡来此入驻经营者,本官可曾以权谋私,索要过他们一分一毫的好处?可曾暗示过他们必须让利于谁?!”
陈恪的目光扫过堂下那些商人,商人们虽不敢抬头,但心中却是热流涌动,纷纷下意识地微微点头。这位陈府尊,别的或许有争议,但在清廉和建立公平商序这方面,确实是说到做到,有口皆碑。
到了这一刻,徐崇右就算脑子再迟钝,被家族权势惯得再无法无天,也终于彻底明白了。
他明白了,签押房里那番“推心置腹”,根本就是陈恪挖好的坑!
那看似鼓励的话,实则是诱使他自行暴露罪证的毒饵。
上面坐着的这位,根本不是什么徐家的“自己人”,更不是他可以倚仗的“伯父门生”,而是铁了心要拿他立威、维护其所谓规矩的“陈青天”!
一股透骨的寒意从脊椎升起,瞬间淹没了刚才的愤怒和嚣张。
他知道,自己栽了,栽得彻彻底底。
在人证物证确凿的公堂上,面对一个根本不在乎他背景、反而要利用他来彰显政绩的知府,他所有的依仗都成了笑话。
见徐崇右面色灰败,眼神涣散,张着嘴却再也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只是失魂落魄地站在那里,陈恪知道火候已到。
他不再废话,当机立断,一拍惊堂木:
“人犯徐崇右,面对苦主指证,言语支吾,负隅顽抗,拒不认罪!看来是不见棺材不掉泪!来呀——”
“在!”衙役齐声应诺。
“将人犯徐崇右,当堂枷号!押入大牢,严加看管!待本官详查所有证供、验明伤情后,再行定刑!”
“得令!”
如狼似虎的衙役立刻上前,两人一左一右架住已经软了半边的徐崇右,另一人取过沉重的木枷,“咔嚓”一声脆响,便牢牢套在了他的脖颈之上。
冰冷的枷锁触感,以及那屈辱的束缚感,终于将徐崇右从浑噩噩噩中激醒。
巨大的恐惧和前所未有的屈辱感瞬间转化为一股穷途末路的疯狂,他猛地挣扎起来,双眼赤红,死死盯着堂上面无表情的陈恪,用尽全身力气嘶吼道:
“陈恪!你狠!你够狠!你给我等着!我徐家……我徐家也不是任人拿捏的软柿子!今日之辱,我徐崇右记下了!松江徐氏,绝不会与你善罢甘休!!”
这绝望的咆哮在公堂上回荡,充满了怨毒和威胁。
堂下的商人们听得心惊胆战,个个面如土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