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华殿前白玉阶被午后的日光晒得泛光。初夏午后微风轻拂过悬挂的宫铃,清越铃声里,殿宇飞檐的影子被拉得斜长。
大臣们三五成群,正在低声议论今日朝堂上大亚的“壮举”,话语间混杂着惶恐与隐秘的快意。
玱玹的身影最先出现在光影交界处。帝王玄袍上的织金暗纹在光下流动。当他稳步踏上最后一级台阶时,朝瑶与小夭恰好自他身后两侧显现。
“陛下。”侍立在门廊下的内侍躬身行礼。
就在这个瞬间,所有低语戛然而止。
玱玹站在章华殿门前,玄色衣服上金线绣制的龙纹在日光下若隐若现。双肩平正,脊背挺拔,如同亘古不变的山岳。
身侧的小夭美得如同精心养护的玉器,温润中透着不可逾越的界限。
最令人移不开眼的,是那个站在帝王身侧半步,笑得恣意张扬的西炎大亚。
当三人步入殿内时,臣子们同时躬身。玱玹走上高台,朝瑶带着小夭径直走向王位右侧的空位。
“既是宴会,不必拘谨。”玱玹抬头示意歌舞继续。
小夭一如既往,神游物外。不主动、不迎合、不表态。
她的身份极其敏感。言多必失,任何不当的言行都可能被放大、从而给玱玹与父王带来麻烦。
这种需要戴着面具、不断表演的宴会,也让她从心底感到?疲惫和不适?。
世家大族与朝堂之间盘根错节的关系、特定的礼仪和暗语,她?缺乏了解,也缺乏兴趣?。她不知道该如何演,所以干脆选择不演。
朝瑶执起玉壶,酒液倾入爵。审视着这殿内之人,赤水丰隆与涂山篌并坐一案,位置按照名次排第,近帝王之位的朝臣尽是她们这群沾亲带故的官二代。
众人欣赏歌舞的间隙,目光越过体态婀娜的舞者,不经意投向大王姬与大亚,五王等人的目光更是在玱玹与两女子之间快速切换。
参与当年那场争储之争的人,不禁讽刺。本以为谁在朝中权势越大,拥护者越多,站上去的机会越大。但玱玹凭着皓翎大王姬进了朝云峰,凭着在中原与圣女等人交好,以游走在西炎权势之外的力量,赢得了那个位置。
如今这朝堂被搅和的,中原氏族与西炎氏族共聚一堂,西炎一族竟无一人入前三。
不是没有怀疑过选拔不公,可初选都是他们共同选出来的人,每一场考试与比试都是公开,甚至殿试考卷是新帝与他们在殿试前一夜商议出来。
不少朝臣瞧着两张美得截然不同的面孔,同处一室,暗自在心中比较谁更一筹。
太尊至新帝都对皓翎大王姬长期滞留西炎,毫无保留的庇护与补偿,直接且不容置疑。所以他们皆知大王姬是新帝失而复得的妹妹,因其地位与待遇,是他们各方值得争取的联姻对象。
朝瑶是帝王都无法完全掌控的存在,她背后各方面势力交织,甚至与皓翎国颇有渊源,主要她的个人实力使人望尘莫及。
联姻?只要她别如朝堂上说发怒就发怒,他们就谢天谢地。
谁敢把娶她回家?那还不得上打老下揍小,掀翻祖坟。
关于美貌比来比去得到一个答案:看大王姬是享受,是审美的愉悦;可看大亚……那是要命的好奇啊!
赤水丰隆专注的目光掠过小夭,她?静静地坐在自己的位置上?,只有朝瑶和她主动说话时才能展颜一笑。
与觥筹交错、言笑晏晏的宴会中央,像一泓被误置在激流中的静水。在必须举杯或有人向她敬酒或搭话,才从那个寂静的世界里短暂苏醒,客套回应绝无下文。
璟好不容易解除婚约,担心立即传出与大王姬有情之事,引来非议。欲等一两年再议亲,可涂山太夫人突然离世,碰上孝期,好事多磨。
他坐上赤水族长之位,指日可待。如今不需要小夭身份助力,特别是注意到她身边的朝瑶时,双姝并立。
他暗自反问自己:他与小夭如果成亲,他们会过什么样?
小夭不是擅长权术的贵族女子,甚至不擅长氏族宴饮、权贵交际等事务,连像妹妹那样通过周旋维系各方关系也做不到。
他会接受现实,明确边界。保持体面,维持婚姻。他不会后悔娶了她,因为他得到了他想要的东西;他会维持此生唯一的承诺,他会确保她生活无忧、安全无虞,但不会投入多余的情感去试图温暖她。
或许真就是一场心照不宣的冷漠婚姻,她不爱他,他也无所谓她爱不爱他,利用这场婚姻在朝堂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