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她,包括院里当值的所有人,脸上的表情一个比一个惊诧。
那是个年轻的女子,纵使她的身上披着一件很厚的斗篷,可也不难看出,她浑身湿透了。
不止淋了半身雨,而是里里外外浸透的湿。
她低着头,拢着厚软的大衣,衣缘处丰茸的狐裘毛湿成一簇簇,兜着她的脸。
纵使那张脸快埋进狐茸领,七月也认了出来,这位从家主轿舆下来之人,而院中其他下人自然也认了出来,是曾经从他们陆家“离开”的戴氏女。
说是离开,大家心知肚明,就是被请离的。
陆老夫人是个心善的,哪怕是谢珍的离开,对外只称是谢家夫人想念,遂接了回去。
更遑论是一直陪侍在她身侧的戴缨,是以戴缨的离开,对外也只说是同亲人相聚。
然而,曹老夫人可不会替一个不相干的人留情面,再加上曹氏那张利嘴,说出来的话,要多刺耳有多刺耳,下人们私下便疯传起来。
若是一个不那么出彩的人,或许这些话随口几句也就过去了。
偏戴缨除了出身差点,其他方方面面让人挑不出错,突如其来的污点,就成了众人宣泄的口子。
“倒生得一副好皮囊,谁料心机这般深沉,真真是画虎画皮难画骨。”
“可不正是?到底商户出身,自古道,无商不奸。”
“怪道我常说,世上哪来这般齐全人儿?模样标致,百般伶俐,口齿又讨巧,却原来……背地里行的勾当,比咱们竟强不到哪里去。”
“依我看,倒不如咱们这些为奴作婢的,虽身份卑贱,好歹懂得本分二字。”
一个完美的人,原来并非那样完美,这个污点在众人眼里越放越大,以此来拉近他们同她之间的距离。
直到一日,一个私下闲话之人被护院们抓了起来,用竹片打二十个嘴巴子,把一张嘴都打烂了。
这样的雷霆手段,不是陆老夫人的作风,曹老夫人就更不可能了,她巴不得话越传越难听。
三爷外办,人不在府中,那么就只有一人,众人不敢往下想。
自那之后,再无人敢说那位戴家小娘子的一点不好,但这位戴氏女给众人留下了很深的印象。
是以,哪怕只观得那一抹侧影,他们也认出她来。
就在七月怔愕中,陆铭章说道:“清一间房,准备热水。”
这一声,让院中所有人回过神,忙碌起来,备水的备水,热菜的热菜,还有其他一些琐碎。
七月将戴缨请去主屋旁边的侧屋,又招来几名丫鬟,一齐伺候。
屋里有暖壁,不像外面那样冷,丫鬟们先替她褪去湿衣,用干巾拭她头身上的水渍。
“屋里没有适宜的女衫,娘子若是不嫌弃,先紧着婢子的衣衫穿,这几件都是新的,不曾穿过。”七月说道。
戴缨点头道:“劳烦了。”
七月让另几个丫鬟替戴缨把衣衫暂时换上,又去院中催促热水。
好在没一会儿,小丫头们提了热水来,灌了满满一桶,沐间顿时氤氲出潮热的烟雾。
“热水备下了,小娘子请移步。”
戴缨起身,在几名丫鬟的环簇下进了沐间,褪下衣衫,入到桶里。
水温烫,可这个温度对一个浑身冻僵的人来说,如同救命的解药,在微烫的水中浸了好一会儿,她才渐渐有所知觉。
“七月姐姐……”戴缨轻唤了一声。
七月从旁应候:“小娘子不必同我客气,唤我七月,有什么事尽管吩咐。”
能在主人房里当大丫头,没一个是蠢的。
“可否差人去一趟福兴酒楼,我的丫头在那里。”
“好,婢子这就着人走一趟,可要捎什么话么?”七月问道。
“不用捎话,只告诉她我无事,她就什么都知道了。”
七月应下,出了沐间,转身去了主屋,走到一扇宽大的帷屏前,帷屏内隐有水声。
“爷,适才小娘子让婢子去福兴楼传话。”
陆铭章的声音带了一点点湿热:“去罢,她说什么,你照做就是。”
七月应下,这才着人往福兴楼递话。
陆铭章并未打算瞒下消息,是以,上房那边很快就知道了。
在他沐洗更衣后,丫鬟替他烘干头发,重新束起,长安走来,恭声道:“上房的人在院外候着了。”
“嗯。”
待装束齐整,陆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