运水,这已经不是普通的劳作这是在与死神夺生机。
水现在对双水村的村民来说,比任何的东西都金贵,它就是粮食,是活命的根本。然而没卵用,东拉河坝的这点救命水,在全村人拼命舀取下,不到一天就彻底的干涸了。除了村子里的几口井,双水村现在再无半点水源。
人在绝望的时候就会想着给怒火找一个发泄的渠道,所有人的矛头全都不约而同的指向了上游的几个村庄,他们凭借着地利的优势,将东拉河水尽数拦截。
据从原西县城回来的人说,下水村、石圪节村的河坝里现在正蓄满清水,抽水机轰鸣着浇灌他们的土地。尤其是公社的所在地石圪节村,他们不仅截断了东拉河的主流,连其支流杏树河的水也都被他们给霸占了,人家现在才是名副其实的双水村!
村民们对于公社自然是无可奈何,他们骂骂咧咧的同时,将愤怒又引向了本村管事儿的那些人,怨声载道的怒骂这些人的无能!
如此危难时刻,这些货都躲到哪儿去了?平日在村里指手画脚的,现在却像老鼠一样缩着?田福堂呢?平日里他不是一直都以强人自居吗?现如今怎么成了窝囊废了?
田福堂此刻正心烦意乱的在自家窑洞的地上来回踱步,手里捏着一支未点燃的纸烟,不时凑到鼻尖来闻一闻。上次叶晨离开的时候,特意提醒过他,他的哮喘最好是把烟给戒断了,要不然很容易出事。
田福堂心里的焦灼此时与村里人无异,他深知要是连川道的这点庄稼都保不住,先别说明年春天了,恐怕今年冬天村里就有大半的人家要断炊。
到时候饥民哭嚎,甚至是外出乞讨,他这个支书的脸面又将被置于何地?更何况在他的带领下,双水村还是全公社农业学大寨的典型,有的是人巴不得看他,到时候其他村的那些个同僚,肯定会在背后戳着他脊梁骨嘲笑。
此时田福堂也和村里的所有村民一样,对上游那几个村庄充满了愤恨,简直是欺人太甚,竟然连一滴水都不肯下放,眼睁睁的看着双水村的土地化作焦土!
在原地转磨磨,左思右想了半天,田福堂心里有了主意,他要把村里人拧成一股绳,把上游村子的水坝给豁开了,把水引到村里来。
不过下水村路太远了,明显是不合适的,而石圪节村又是公社的所在地,他作为双水村的支书,做这种事情明显是不合适的,最起码不该由他提出来。
“豁坝……只能豁坝了……”
田福堂低声自语,手指无意识的捻着那支没点燃的纸烟,烟草的香味此刻也无法安抚他焦灼的神经。
石圪节村是公社的所在地,去豁开水坝给村里引水,是双水村现在唯一的活路。可是这件事情自己不能亲自出头,那就需要一把刀,一把够硬、够狠、也够绝望的刀,去劈开那阻隔生机的堤坝。
孙少安那张因绝望和愤怒而扭曲的脸,清晰的浮现在田福堂眼前。自留地被收,家里断炊,奶奶饿晕……这个犟牛一样的后生,现在恐怕连杀人的心都有了。
田福堂的嘴角扯起了一丝冰冷的弧度,对,就是他了。这个被自己逼到墙角的家伙,正是发动这场“水战”最合适的人选。既能解水困,又能让这头犟牛彻底撞个头破血流,他还不得不去,或许这样他才会甘心彻底变成他二爸那样。
主意已定,田福堂不再犹豫。他深吸了一口气,强压下喉咙里因为焦躁和烟瘾勾起的痒意,大步流星的走出了窑洞。他可以避开了人多的地方,专挑僻静的小路,身影在黄昏的阴影里快速穿行,目标直指孙玉厚家那孔破败的窑洞。
孙少安此时正蹲在自家硷畔上,眼神空洞的望着枯焦的山峦。一天的担水抗旱,耗尽了他最后一丝力气,也浇灭了他心中残存的微小火苗。
奶奶喝了点查的清米粒的稀粥,勉强睡下了,可是那微弱的气息却如同风中残烛。爹蹲在窑门口,吧嗒着空烟锅,愁苦的脸像一块风干的枣木,整个孙家弥漫着一种无声的、令人窒息的绝望。
就在这时,一个意想不到的身影出现在硷畔下的小路上。田福堂!孙少安猛地站起身,浑身的肌肉瞬间绷紧,像一头被侵犯了领地的豹子。他眼中那熄灭的火苗“腾”地一下复燃,烧成了熊熊的恨意。他下意识地攥紧了拳头,指甲深深掐进掌心。
田福堂自然也看到了孙少安眼中毫不掩饰的恨,他心头微凛,但脸上却摆出一副凝重中带着几分“关切”的表情,脚步沉稳地走了上来。
“少安。”
田福堂的声音不高,带着一种刻意压制的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