田福堂!金俊武知道田福堂现在最怕什么,他最害怕的是这件事情闹大,怕影响不好,怕公社深究起来,连他策划偷水的事情也兜不住!
更怕金俊武利用金俊斌的死,煽动起整个金家乃至整个双水村的不满情绪。
“这个金老二……他……他这是要把我架在火上烤啊……”
田福堂躺在土炕上,望着黑黢黢的窑顶,绝望地呻吟着。他仿佛已经看到金俊武那双冰冷锐利的眼睛,更穿透了黑暗打量着他,仿佛看到了金俊斌那具肿胀的尸体,成了金俊武手中最有力的武器。
金俊武的态度就像悬在田福堂头顶的一把利剑,让田福堂本就因惊吓和劳累而加重的病情雪上加霜,他感觉自己的脑袋要炸开了,无数的烦心事纠缠在了一起。
溃坝的烂摊子、绝收的庄稼、饥荒的威胁、公社可能的问责……而现在最致命的就是这个金俊武不肯落下的铡刀!所有的事情都挤在一块儿,仿佛命运在故意捉弄他,要把他彻底压垮。
“怎么办?怎么办?”
田福堂在炕上辗转反侧,他知道,自己必须尽快拿出一个让金俊武满意的方案,否则,金俊斌那具冰冷的尸体,真的有可能成为压垮他。田福堂仕途,甚至整个双水村脆弱平衡的最后一根稻草。
自己现在必须要和金俊武谈,哪怕是要大出血,也必须满足金俊武开出的条件,让金俊斌尽快入土为安,把这个随时可能爆炸的火药桶埋在黄土里!
然而怎么谈?谈什么?金俊武辉耀多少?田福堂只觉得眼前一阵黑暗,胸口的憋闷感越来越重,几乎要将它窒息。他第一次感受到,自己这个双水村的强人,在金俊武不动声色的反击面前,竟然如此的虚弱和不堪一击。
田福堂躺在炕上,胸口那块无形的磨盘越压越沉,压迫的他几乎喘不过气来。金俊武那双冰冷如铁的眼睛和金俊斌那具停放在金家窑洞里的尸体,如同鬼魅般在他脑海里轮番闪现。
他知道不能再拖下去了,每多拖一分一秒,金俊武手里的筹码都会重一分,自己的危险也就更多一分。田福堂强撑着,用嘶哑的嗓子朝外间喊道:
“小惠!小惠!”
田福堂的婆姨刘晓惠,闻声赶紧跑进来,看到他脸色灰白,满头冷汗的样子,被吓得够呛,开口问道:
“福堂啊,你这是咋了??要不要去叫赤脚医生?”
“不……不用!”
田福堂艰难的摆摆手,急促的喘息着,然后说道:
“你……你快去,去一趟孙玉亭家,把他给我叫来!立刻!马上!就说我有天大的急事找他商量,快!”
刘晓惠,看到自家男人神色焦急,不似作伪,她也不敢怠慢,应了一声,匆匆忙忙的就往外跑。
田福堂闭上眼,努力的平复着翻滚的血气和纷乱的思绪。他现在急需一个能商量的人,一个绝对信得过,又能出点歪点子的心腹。
孙玉亭这个狂热崇拜自己,脑子又活络的忠犬无疑就是最佳的人选。虽然他能力有限,但此刻,田福堂需要的不是能力,而是绝对的忠诚和一个能打破僵局的馊主意!
没过多久,窑洞外就传来了孙玉亭那略带谄媚又带着点气喘的声音:
“支书,听嫂子说您急着找我?”
孙玉亭撩开门帘,快步走了进来。他的脸上带着恰到好处的关切和焦虑,但是那双滴溜溜乱转的眼睛,却暴露了他内心的活泛。田福堂深夜紧急召唤,必有大事!这说不定就是自己表现的最好机会!
上一次因为自家婆娘贺凤英不靠谱的骗婚,导致他们两口子成为了双水村最大的笑柄。他因为这件事也被田福堂束之高阁,贺凤英干脆连妇女主任的职位都被撤了,所以孙玉亭现在急需要一个抱住田福堂大腿的机会。
田福堂示意婆姨出去,窑洞里只剩下他和孙玉亭两人。昏黄的煤油灯下,田福堂的脸色显得更加难看。他指了指炕沿,示意孙玉亭坐下,声音虚弱但急切的说道:
“玉亭……坐……金家湾那边……金俊斌的事……悬着哪!金俊武他……扣着人不埋!他这是要……要我的老命啊!”
孙玉亭屁股刚挨着炕沿,一听这话,立刻又弹了起来,脸上露出夸张的惊怒:
“啥?!他金老二胆子也太大了!敢扣着尸首不下葬?这不是……这不是成心跟村里对着干吗?福堂哥,这事绝不能由着他!得让公社……”
“放屁!”
田福堂猛地打断他,气得又咳嗽起来:
“咳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