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章 走火入魔(3 / 4)

恨在胸中难解难分地交织。矛盾,无法调和的矛盾。他真想纵身跃入黑暗的湖水……

可是,为什么要死呢?他还如此年轻,生活才刚刚开始。春天来了,漫山青翠,遍野黄花,万物生机勃勃,凭什么唯独他要寻死?自己为何要为别人的错误买单?是傻了吗?

他闭上眼,用力划着船,不自觉地哼唱起来:

“正当梨花开遍了天涯,河上飘着柔曼的轻纱……”

抹去满脸泪水,睁开眼时,发现小船又回到了原处。是的,不过是在原地打转。他面对的,依然是冷酷无情的现实。

起风了,水波涌动,涛声与林涛响成一片。武惠良奋力挥动双臂,既是在与风浪搏斗,又像是在与命运抗争……直到晚上十一点,他才将船泊回岸边,沿着土路摸索着走下古塔山,回到清冷的黄原街头。

夜晚的街道行人稀疏,地上的灯火与天上的星月交织成一个迷离的世界。

他拖着沉重的步子往家走,不知前方等待他的是什么。此刻,他和丽丽都在硬着头皮走各自的路,或许连他们自己都不知道接下来该如何是好。

推开家门,一股烟酒混杂的气味扑面而来。

丽丽也没有睡,披散着头发独坐在小桌旁抽烟——这是她最近才染上的习惯。桌上还摆着一瓶烈性西凤酒。

对他的归来,她毫无反应,仰头又灌下一杯酒。

武惠良默然坐下,只觉满心凄楚。几天前,这个家还充满温馨和谐,此刻却像廉价旅馆般凌乱不堪。

乱的不是房间,是人心。

他默默地抽完一支烟,又接上一支。

丽丽站起身,从厨房取来一个酒杯放在他面前,斟得满满当当。

他端起酒杯一饮而尽。

她也干了自己那杯。

两人相对无言,只有烟雾在灯光下缭绕,酒气在房间里弥漫。这个曾经充满欢声笑语的家,此刻只剩下令人窒息的沉默。

当武惠良再次睁开眼,墙上的石英钟已指向九点。他破天荒地迟到了。

深吸一口气,他推门而出,骑上自行车赶往团地委。无论内心如何万念俱灰,一旦踏入工作环境,他仍不由自主地像往日般投入忙碌。

第一个走进办公室的是少儿部部长田润叶,如今的田润叶已是位干练的干部,朴素衣着衬着微烫的短发,身形较往日丰腴了些,脸颊重现久违的红润光泽。她将一份稿件轻放在办公桌上:

“后天全区优秀少先队员表彰会开幕式需要你讲话。我拟了稿子,你看哪里需要修改。”

武惠良茫然点头,机械地翻动着稿纸。待润叶离去,他再无心阅读,托着下巴怔怔凝视光洁的棕红色桌面。

忽然间他心生感慨:润叶与丽丽虽是同窗挚友,人生轨迹却如此迥异。当年他与丽丽曾深深同情润叶在感情上的坎坷,谁料时过境迁,历经波折的润叶反而重获圆满。而当初被润叶艳羡的婚姻,如今已碎如瓦砾……

人生啊,永远充满不可预测的变数。没有永恒的痛苦,亦无不变的幸福。生活如流水,时而平缓如镜,时而曲折湍急。此刻,他竟开始羡慕那个断腿的李向前了!

极度的痛苦催生出一个念头:他渴望向润叶倾吐满腹苦水。人在绝境中总会渴望倾诉,但必须找到合适的对象。润叶或许是最佳人选——她既是丽丽的旧友,又是共事多年的同事,更经历过感情创伤,应该不会轻视他的遭遇。

虽然明知向异性诉苦是软弱的表现,武惠良却无法抑制这个冲动。这个决定竟让他生出几分力量,情绪也稍显平复,就像溺水者突然发现救命稻草,暂时摆脱了谵妄迷乱。

下班后,他独坐办公室,全然不觉饥饿。恍惚间,仿佛看见润叶就坐在对面,静静聆听他的诉说。这是他第一次如此专注地思考这位下属,确切地说,是第一次认真凝视丽丽之外的女性。

此刻浮现在他眼前的润叶,每个特质都显得那么恰到好处。她朴素而不失清爽,聪慧而不失热忱,懂得节制情感。

反观丽丽,始终用浪漫主义主导生活——这对女子而言或许是危险的特质。活跃的分子注定难以稳定。人需要火焰温暖,但火终会将人灼伤,甚至焚为灰烬。看啊,他终究被亲爱的杜丽丽烧得遍体鳞伤。

当武惠良带着满身疲惫与掩饰不住的痛苦敲开李向前家的门时,夜色已深。润叶和向前刚吃完晚饭,正并肩坐在客厅沙发上看着电视节目里模糊闪烁的画面。

“惠良?快进来。“润叶有些意外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