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微微一笑,既不居功,也不怯场,回应得体的同时,也保持着记者应有的独立立场:
“李市长过奖了。我们只是做了记者该做的事情,如实报道真相。王师傅的事迹感人至深,我们也不忍英雄被埋没。
相信在市里的重视下,后续的善后和宣传工作一定能做得更好,这也是对王师傅在天之灵最好的告慰。”
叶晨的声音平和,却像井下的掘进机一样,稳稳地向前,不着痕迹地重申了媒体的监督职责。
一番看似平和,实则暗含机锋的寒暄在弥漫着工业气息的院门外进行着。阳光透过薄薄的煤尘,给三人的身影镀上了一层有些朦胧的光晕。
李建国的主动示好,既是迫于形势,也是基于对两人背后能量的权衡。而叶晨和田晓霞,则凭借着职业的敏锐和潜在的背景,在这矿区特有的背景音中,在这场无形的交锋中,稳稳地站在了有利的位置……
结束了铜城之行,叶晨和田晓霞坐上了回省城的飞机。飞机引擎的轰鸣取代了矿区的嘈杂,舷窗外是绵延的云海和下方逐渐缩小的黄土沟壑。
田晓霞靠在座椅上,回想起李建国那张热情周到,却又让人感觉隔着一层的脸,忍不住撇撇嘴,对身旁的叶晨吐槽道:
“师傅,那个李建国,也太圆滑了吧?表面功夫做的十足,话说的滴水不漏,可我怎么感觉那么不实在呢?跟个泥鳅似的,抓不住一点错处,也摸不清他真实想法。”
叶晨没有立刻附和,他收回望向窗外的目光,转而看向田晓霞,眼神里没有赞同,反而带着一丝罕见的严厉。
他的声音平静,却像一块石头投入水中,打破了田晓霞略带情绪的评价:
“小霞,你觉得他为什么对我们这么客气?甚至可以说是带着几分谨慎的热情?”
田晓霞先是愣了一下,然后下意识的回答道:
“因为我们是省报的记者?他感到理亏,怕我们继续深挖?”
“这只是最表层的原因。”
叶晨摇了摇头,决定不再让这个姑娘停留在简单的表象认知上,他需要引导田晓霞看清水面的冰山:
“你换个角度想,如果我只是一个毫无背景的普通记者,你也不是田福军的女儿,我们两个还能享受到李建国亲自送到门口,热情寒暄的待遇吗?”
叶辰的话语直接、犀利,没有任何遮掩,像一把手术刀,精准地剖开了包裹在现实外的那层温情脉脉的面纱。
田晓霞张了张嘴,想要反驳,却发现无言以对。她不是不懂世故,只是以往或多或少不愿意,或者没必要去深想这一层。
叶晨看着田晓霞瞬间变化的神色,知道她听进去了,便继续点明核心,但刻意控制了解释的深度,留给她自己思考的空间:
“我沾了点虚名,是省作协的人,背后可能还有些他顾忌的关系,而你是田福军的女儿,这个身份,在很多人眼中,本身就是一种需要小心对待的信号。”
叶晨顿了顿,语气放缓,但却更加意味深长:
“所以啊,小霞,不要轻易嘲笑别人的圆滑,在那样的位置上,面对我们这样的组合,它的圆滑是一种自保,也是一种权衡。
反过来,如果我们身上没有这些附加值,你觉得等待我们的会是什么?恐怕就不是这种客气了,而是黑名单,是最不受欢迎的媒体标签,在下一次来到铜城采访时,怕是就要经历处处碰壁的冷遇了。”
叶晨说到这里,便停了下来,拿起面前的水杯喝了一口,不再多言。他知道以田晓霞的聪慧,点到即止即可。
说的太透,反而会剥夺她独立思考,消化吸收的过程。真正的成长,需要她从现实的复杂性中提炼出认知。
机舱内陷入短暂的沉默,只有飞机引擎持续的低吼。田晓霞靠在椅背上,目光投向窗外,翻滚的云海心绪却比云海更加翻腾。师父的话,像一颗投入心湖的石子,激起了层层涟漪。
她一直以为,自己能在大四就进入省报实习,并且在短短时间内获得重视和锻炼,靠的是自己在校时的优异成绩、在师专实习时表现出的新闻敏感和那股不怕苦的拼劲。她为此自豪也坚信,这是公平竞争的结果。
可此刻师父的话,像一道强光照进了她潜意识里或许隐约感知,却从未正视过的角落。
自己的优秀固然是基础,但田福军女儿这个身份,是否真的如同一个无形的放大器,让自己通往省报的道路变得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