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月十八,主杀戮。
初升的晨曦刺破芦台县城上空的薄雾,将明黄色的日月旌旗的影子拉得斜长。
城外数里的缓坡上,昨日傍晚率军兵临城下的闻香教主王好贤勒马而立,踌躇满志的俯瞰着眼前在晨光中渐渐苏醒的土地。
虽是清晨,但空气却依旧浑浊,且夹杂着一丝若有若无的腥臭味道。
十余万如蝗虫过境,黑压压地铺满了原野,勉强围绕成营地的模样,枯黄的土地上还有昨晚篝火的余烬尚未完全熄灭,远处平地上躺着几具胸口已经停止起伏的尸首。
以王好贤为首的白莲教骨干们虽是在这些心目中拥有至高无上的威望和权势,却依旧难以阻止这些灾民彼此间进行的争强斗狠,几乎每天早晨醒来,营地中都会多出几具尸首。
教主,弟兄们都歇过来了。半晌,一个披着黑色斗篷的壮汉策马而来,不知从何处掠夺而来的斗篷上绣着精致的花纹,有来过这芦台县的信徒汇报,说是这芦台县的守军不过百人。
纵然加上周边村寨的百姓,也拼凑不出太多青壮。
听得此话,闻香教主王好贤微微颔首,深邃的目光掠过不远处那座在晨曦中城门紧闭,似是在瑟瑟发抖的城池。
放眼瞧去,眼前这座交通便利的县城比起永平府那高耸的城墙,简直像个笑话,城头上那悉数的人影更是间接证明着城中的。
看样子,我等又能不费吹灰之力,拿下这芦台县了。
这些文官们最是贪生怕死,城中的大户们更是见风使舵的厉害。王好贤撇了撇嘴,声音虽是不大,却让缓坡上几个心腹都跟着笑起来。
一脸认同的点了点头之后,右侧一个满脸横肉的汉子抹了把胡子上的露水,眼神中满是鄙夷和不屑:这些当官的,哪个不是惜命的主?看见咱们这阵势,腿都软了。
刘护法说的是。缓坡上又有一个文士模样的男子摇着不知从哪抢来的折扇,信誓旦旦的说道:芦台县小民贫,城墙低矮,守军稀少。依属下看,不必费力强攻,派个人去晓以利害,他们自会开门迎降。
随着王好贤领兵攻陷的县城越来越多,他麾下的也愈发人才辈出,除了那些见风使舵的富绅豪商之外,居然还有那郁郁不得志的寒酸书生主动投奔。
例如眼下正在说话的石淞,便是其中一员。
老规矩,今日轮到哪位护法香主前去招降了?!王好贤满不在乎的点了点头之后,便在缓坡上的人群中来回梭巡。
依着他在起兵之初定下的规矩,教中的护法香主们会按照次序,轮流带兵攻城或者劝降,立有功勋者,可在入城之后优先挑选战利品。
闻言,被称之为刘护法的壮汉赶忙催空胯下战马,急不可耐的抱拳道:请教主下令,卑职定叫那县令跪地请降。!
去吧。王好贤的眼神飘忽,并未在眼前瑟瑟发抖的县城停留太久,他已经在思考日后该如何应对朝廷的大军了。
...
...
唏律律!
随着战马的嘶鸣声,脸上满是横肉的刘护法兴奋的离开了缓坡,并穿过营地中密密麻麻,如蝼蚁般的灾民。
所过之处,衣衫褴褛的灾民们纷纷让开道路,目光中混杂着敬畏与贪婪。
这些原本面黄肌瘦的流民,在接连攻破几座城池后,脸上多了血色,眼中多了凶光。他们握着抢来的锄头、柴刀,甚至还有几件像样的兵器,像一群嗅到血腥味的饿狼,等待着下一次的机会。
前后不过十余个呼吸的功夫,刘护法在城门外一箭之地勒住马匹,一脸桀骜的清了清嗓子。
按照过往的经验,他只需要在这芦台县外耀武扬威一番,再假惺惺的寻些理由,便可唬得城中早已人心惶惶的县令开城而降,昌黎县和乐亭县均是通过此等方式拿下的!
城中的人听着!他的声音在清晨的空气中传得很远,我乃闻香教右护法刘彪子!奉教主之命,特来给你们指条明路!
城头上静悄悄的,只有几面日月军旗在晨风中微微飘动,还有两三只不知从何而来的飞鸟在低空盘旋。
激动和兴奋等情绪交织之下,这草莽出身的刘彪子早已忘了自己的身份,直接将闻香教的大旗亮了出来,引得后方不少将校面面相觑,王好贤也有些不满的皱起了眉头。
刘彪子见没有回应,声音又提高了几分,心中也多了一丝焦急:如今朝廷穷兵黩武,天灾连连,唯有我闻香教顺应天命,救尔等可怜人于水火之中!尔等若识时务,早早开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