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桃愣住了,呆呆地看着钟毓灵,嘴巴微张,半天没合上。
“啊?”
春桃的脑子彻底乱了,下意识地反问:“他不是世子妃您的师父吗?怎么会连师父在哪儿都不知道?”
这简直闻所未闻!哪有徒弟不知道师父山门的道理?
钟毓灵看着春桃那副震惊的模样,眼底划过一丝几不可察的笑意,面上却是一派无奈。她用勺子轻轻搅动着碗里剩下的半碗粥,慢条斯理地开了口。
“我那师父,性子古怪得很,最爱云游四海。今日在昆仑之巅看雪,明日或许就去了东海之滨钓鳌。行踪飘忽不定,全凭心意。”她轻描淡写地说着,仿佛在说一个不相干的江湖说书人,“除非他高兴了,想起来还有我这个徒弟,传信给我,否则,天王老子也寻不到他。”
春桃一听头皮发麻:“那岂不是说,这世上能救夫人的,眼下就只有世子妃您了?”
钟毓灵没应声,又舀了一大勺粥塞进嘴里,腮帮子鼓鼓囊囊的,像只偷食的仓鼠。直到将那口粥咽下,她才含糊不清地嘟囔道:“我也想啊。”
她拿勺子有一下没一下捣鼓着碗底:“可你家那位二公子,防我跟防贼似的。怕我一针下去,没把人救活,反倒给送走了。到时候,我可担不起这个罪名。”
春桃一听,急得在原地直跺脚:“那可如何是好?林院使都说了,夫人她等不了啊!”
钟毓灵却并不着急,她淡淡一笑:“放心吧,他会来求我的。”
说着,她又抬头对上春桃的眼睛。
“还有一件事。”
春桃立刻回过神,连忙俯身,神情肃穆:“世子妃您吩咐。”
钟毓灵没说话,只是举起了手里的空碗,对着她晃了晃。
“再来一碗。”
春桃:“……”
春桃的嘴巴张了又合,合了又张,最终一个字也没能说出来,只能默默地接过空碗,转身又去盛了一碗。她家世子妃的心思,真是比九曲回廊还要绕,她这颗小脑袋是想不明白了。
她只知道,从那天起,国公府的大门就没清静过。
一辆又一辆的马车停在门口,下来的人个个都仙风道骨,名头一个比一个响亮。什么“南境药王”、“塞北针圣”,甚至连宫里退下来的老御医都被请来了。
这些人进去时个个信心满满,出来时却无一例外地垂头丧气,对着守在母亲院外的沈励行连连拱手,说得都是同一句话:“二公子,恕我等无能为力。”
药石的苦涩味道几乎浸透了整个院子,也浸透了沈励行的眉眼。
他已经两日未曾合眼,下巴上冒出了青色的胡茬,一身锦衣也变得褶皱。他就那么站在廊下,像一尊沉默的雕像,浑身散发着生人勿近的冷意。
夜深了,最后一波大夫也摇着头走了。
墨影走到沈励行身后:“主子。”
沈励行没有回头,目光依旧落在母亲紧闭的房门上,声音像是从喉咙里挤出来的:“鬼医呢?找到了吗?”
“属下无能。”墨影低头,“鬼医向来神龙见首不见尾,我们的人撒遍了整个江湖,也只找到一些陈年旧踪。他就像人间蒸发了一样。”
沈励行紧握的拳头上传来骨节错位的轻响。
他沉默了片刻,又问:“他那个徒弟呢?”
“也没有。”墨影的声音里透着一丝挫败,“鬼医的亲传弟子极为神秘,江湖上只闻其名,不见其人。我们最后查到的线索,是半年前,有人在云安城见过一个疑似他徒弟的人。”
“云安城……”沈励行咀嚼着这个地名,眼中终于有了一丝光亮,“云安城离京城不过百里地。她会不会已经进了京城?”
墨影道:“属下也是这么想的。只是京城偌大,藏着百万之众,要从里面找一个连是男是女、是老是少都不知道的人,无异于大海捞针。何况,夫人的身子,等不了了。”
沈励行眼底暗色更浓。
墨影看着他的脸色,犹豫了一下,还是试探着道:“不然,让世子妃试一试?”
沈励行看了眼墨影。
墨影头皮一麻,却还是硬着头皮躬身道:“主子,如今京中名医都束手无策,只有世子妃说过,她或许有法子!眼下这光景,死马也得当活马医,再拖下去,夫人的身子,真的撑不住了!”
沈励行看着他,正想说什么,屋内却突然传来孙嬷嬷凄厉的尖叫,伴随着瓷器碎裂的脆响。
“夫人!”
沈励行脸上一变,猛地一脚踹开房门,大步冲了进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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