了片刻。
院子里只剩下药炉里“咕嘟咕嘟”的声响。
“你怎么就确定,”她缓缓开口,“我制不出解药,就一定会死?”
说罢,她顿了顿,视线落在炉火上。
“我打算,亲自试药。”
“什么?!”林景尘失声惊呼,整个人都从地上弹了起来,不敢置信地瞪着她。
钟毓灵却连眼皮都未曾抬一下,仿佛在说一件再寻常不过的事:“这些病人神志不清,说不出自己身子到底是个什么光景。我没法子在药方上对症增减。”
她拿起一旁的木棍,搅了搅锅里的药材,继续道:“只有我自己熟知药理,将药喝下去,才能清楚知道药性在五脏六腑间如何游走,方子该如何改。”
这番话说得冷静无比,却让林景尘听得手脚冰凉,一股寒意从脚底直冲天灵盖。他上前一步,声音都在发颤。
“可是,万一这药有问题……”
“林大夫,不入虎穴,焉得虎子?”钟毓灵打断他的话。
院里的火光将她的脸映得一半明一半暗,那双素来平静无波的眸子里,此刻却燃着一簇比炉火更盛的火焰。
“如今这般拖下去,每日看着他们痛苦,看着我自己慢慢被疫毒侵蚀,就一定能活下来吗?”
“与其坐以待毙,不如放手一搏,或许还有一线生机。”
这一刻,林景尘从她瘦弱的身躯里,感受到了一种近乎偏执的倔强和破釜沉舟的决绝。他忽然意识到,眼前这个女子,绝非表面看上去那般天真无害,她的内心深处,藏着一座即将喷发的火山。
就在林景尘被她气势所慑,说不出话来时,院门外传来脚步声。
沈励行一身锦衣,懒懒地走来,像是刚看了一场好戏。
林景尘像是抓住了救命稻草,几步冲过去,急切地喊道:“沈公子!你来得正好!你是她相公,你快劝劝她!她要以身试药!”
沈励行却看也未看他一眼,一双桃花眼径直落在钟毓灵身上,并未否认那句“相公”,眼底的情绪晦暗不明。
半晌,他才开了口,问的却是钟毓灵。
“你想好了?”
钟毓灵搅动药材的木棍顿了顿,她抬起头,迎上沈励行探究的目光,四目相对,仿佛在无声地交锋。
片刻后,她点了点头。
“想好了。”
沈励行盯着她看了一会,忽然勾唇一笑。
“好。”
他只说了一个字,随即慢悠悠地补充道:“你放心,你若死了,你的仇,我替你报。”
此话一出,不仅林景尘目瞪口呆,就连钟毓灵也蓦地怔住。
她心中像是被什么东西狠狠撞了一下。虽然她一直渴望报仇,但她从未将自己的心事摆在台面上。
但面前这个看似玩世不恭、整日流连花丛的男人,却一语道破,给了她一个最直接、最有力的承诺。
仿佛她的一切,他都懂。
心底深处那块最坚硬的冰,似乎裂开了一道缝隙。
钟毓灵垂下眼帘,长长的睫毛掩盖住眸中的万千情绪。
半晌,她忽然很轻地笑了一声,那笑声在寂静的夜里,如碎玉落盘,清脆又动人。
“好。”
她顿了顿,又道:“多谢。”
沈励行笑了一声。
“你们,你们简直是疯了!”
林景尘终于从震惊中找回了自己的声音,他上前一步,挡在两人中间,脸上是前所未有的焦急与愤怒:“人命关天!这岂是能拿来当儿戏?钟大夫,你若有事,这满村的病人怎么办?沈公子,你怎能……”
他话未说完,脑袋却猛地一晕,眼前景象天旋地转。
下一刻,他只感到喉头一阵腥甜,身子一软,便控制不住地向前倒去。
“哇!”
一口乌黑的血,喷洒在干燥的泥地上,触目惊心。
“林大夫!”
在彻底失去意识前,林景尘最后看到的,是钟毓灵惊愕的脸。
……
不知过了多久,林景尘悠悠转醒。
鼻尖萦绕着一股浓重而熟悉的药味。
他艰难地睁开眼,视线从模糊到清晰,映入眼帘的是一张素净的脸。钟毓灵正坐在床边,手里端着一个药碗,静静地看着他。
他动了动干裂的嘴唇,发出的声音沙哑得不像自己。
“我怎么了?”
钟毓灵没有说话,只是将温热的药碗递到他面前:“喝药。”
林景尘的脑子也清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