钟毓灵端着碗的手顿在半空,神色复杂地看着他。半晌,才轻声开口:“你是不是早就有了征兆?为何不说?”
这些日子,他与她一同诊治病人,接触的病患最多,染上疫病本不奇怪。可他身为大夫,怎会连自己身体的异样都察觉不到?
林景尘闻言,脸上浮起一抹苦笑,眼神黯淡下去。
“我真的并未察觉。只当是连日劳累,有些胸闷气喘,竟没想到……”他摇了摇头,满是自嘲。一心只顾着救人,却忘了自己也只是个凡人。
“你先好好养着。”钟毓灵打断他的自责,将药碗又递了过去,“把药喝了。”
林景尘看着那碗黑漆漆的药汁,却没有伸手去接。他抬起头,盯着钟毓灵。
“这药是你新研制的方子吗?”
钟毓灵愣了愣,随即缓缓摇了摇头。
那新药还没实验过,还是以前的药最保险。
看到她的反应,林景尘心中已然了然。他忽然笑了,那笑容苍白却释然。
他伸手,将那碗药推了回去,目光坚定地看着她:
“那我来试药吧。”
钟毓灵的瞳孔一缩:“你可知你在说什么?”
“我再清楚不过。”林景尘的目光没有丝毫闪躲,尽管脸色苍白如纸,眼神却亮得惊人,“钟大夫,我也是大夫,我比任何人都清楚自己身体的每一丝变化。这疫病如何在我体内横行,药效如何与之相抗,我都能说得清清楚楚。让我来试药,是眼下最快,也是最稳妥的法子。”
钟毓灵当然知道,他说的是对的。
一个清醒、且精通医理的病人,是试药最理想的人选,能省去无数摸索猜测的功夫,将新药方的风险降到最低。
可这风险,终究是要由试药之人来承担。
钟毓灵沉默了许久,终于再次开口:“你可想好了?这药下去,是生是死,尚未可知。”
林景尘扯出一个虚弱的笑。
“我并非逞英雄。”他视线落在她手中那碗黑漆漆的旧药方上,“钟大夫,你我都心知肚明,按着这旧方子喝下去,不过是苟延残喘,早晚也是死路一条。与其温吞地被疫毒耗死,不如放手一搏。”
他深深地看着她,一字一句,郑重无比。
“钟大夫,我的命,就交在你手里了。”
这句话,重逾千斤。
钟毓灵看着他眼中的决绝与信任,心中那根紧绷的弦,在这一刻忽然就松了。
她站起身。
“我明白了。”
没有再多一句劝说,她只留下这四个字,便转身出了屋子。
林景尘望着她离去的背影,半晌,嘴角溢出一丝苦涩的笑,缓缓闭上了眼。
不过一炷香的功夫,门被再次推开。
钟毓灵端着另一只碗走了进来,碗里的药汁颜色更浅,却弥漫着一股奇异的、带着丝丝甜腥的气味。
她将药碗递到林景尘面前。
林景尘睁开眼,没有丝毫犹豫,接过来,一饮而尽。
辛辣、滚烫的药液顺着喉管滑入腹中,瞬间,一股灼热的烈火仿佛从胃里轰然燃起,迅速蔓延至五脏六腑。
“呃!”
他闷哼一声,额头上瞬间渗出豆大的冷汗。
钟毓灵立刻上前,扣住他的脉门,神情专注到了极点:“什么感觉?说出来!”
林景尘闭上眼。他感觉有股灼热感在他体内横冲直撞,仿佛要将他的五脏六腑都焚烧殆尽。
“像一团火在烧,”他咬着牙,从齿缝里挤出字句,“从胃里,一直烧到胸口……”
钟毓灵的指尖在他的脉搏上未动分毫,另一只手飞快地在随身携带的册子上记录着,笔尖划过纸张,发出沙沙的轻响。
“还有呢?”
“手脚在变冷。”林景尘一只手捂住胸口,“这里,像被烙铁烫过一样。”
钟毓灵一一记下,又观察了片刻,见他除了面色更加惨白,冷汗涔涔外,呼吸反倒比之前平稳了些许,那股剧痛似乎也随着药力的散开而渐渐缓和。
“暂时就这样。”林景尘长长吐出一口浊气,整个人像是从水里捞出来一般,虚脱地瘫软在榻上。
钟毓灵点点头,收起纸笔,一言不发地站起身,转身走了出去。
门外,夜风微凉。沈励行换了身黑衣,站在外面,身影几乎与夜色融为一体。见她出来,他立刻站直了身子。
“林大夫如何了?”
“他愿意以身试药。”钟毓灵言简意赅。
沈励行眸光一凝,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