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缓缓伸出手,轻轻扯了扯自己的袖口。那袖口上绣着精美的缠枝莲图案,采用的是苏绣的技法,针线细密,栩栩如生。然而,仔细看去,却能发现袖口上沾了一点墨渍,显得有些突兀。
李清语的语气中流露出些许委屈,声音也不自觉地提高了一些:“您怎么又提起这件事呢!家里有几十口人要吃饭,下人们的月钱也得按时发放,这些都还能勉强应付。可单单就说那钱良吧——她每个月的月钱竟然要十两银子!我爹手底下管着三十口人的大帐房,那大管事一个月也才四两银子而已!她凭什么能拿这么多啊?”
她一边说着,一边掰着手指头细数,越数越觉得气恼:“上个月雪梅姐那么辛苦,我本来想着给她买一盒好胭脂,让她打扮得更漂亮些。我自己咬咬牙,从月钱里扣了半吊钱出来,结果转头钱良就跑来说要铁料!您说说看,这算怎么回事儿……一个女孩子家,居然向家里要铁料!”
\"家里到底还有多少银子?\"张希安又问了一遍,这次语气放软了些,目光落在她微微泛红的眼角,带了点安抚。李清语这才察觉,他方才还舒展的眉峰此刻微微蹙着,眼底的关切藏都藏不住,倒让她心里的火气消了大半。
\"回您的话......\"她低下头,掰着指节细细数了数,声音也轻了:\"现银还有六百五十三两,都是锭子和碎银,没敢动。库房里堆着七百三十二匹丝绸——都是前几年漕运刚到的苏杭新贡,有杭绸也有云锦,都还没开箱。米缸里堆着九十二石粟米,够家里吃许久的。\"她说着顿了顿,像是忽然想起什么,眼睛亮了亮:\"倒是西仓房里还有半车陈茶,是去年的龙井,虽然陈了点,但味道还在,许是能拿到茶铺换些银钱......\"
张希安闻言笑了,眼角的细纹都舒展开来。他伸手替她理了理被风吹乱的鬓发,指尖触到她耳后的碎发,带着点暖意:\"我就知道,什么家底都瞒不过你。你这丫头,总想着多攒点银子做什么?\"见李清语还鼓着腮帮子,像只气鼓鼓的小兔子,他又补了句,语气里带着点调侃:\"怎么?难道黄雪梅那个大管家,现在都舍不得去菜市场买新鲜菜了?\"
\"可不是么!\"李清语立刻来了精神,方才的委屈一扫而空,声音也脆了些,\"前儿我去后厨看晚饭准备得怎么样,就见雪梅姐蹲在菜筐前挑青菜,那筐里的菜有一半是蔫的,叶子都打卷了。我想着给她换把嫩的,她倒拦着我,说'留着嫩的熬汤给先生补身子,蔫的切丝炒豆腐,不糟践'。后来我见灶台上没葱,想着去巷口铺子里买把葱,她倒把我撵走了,说'这月葱价涨了,省着点用,顿顿放葱太浪费'。您说她是不是太省了?\"
张希安摇头轻笑,指尖轻轻敲了敲桌案:\"雪梅就是这样,一大家子的事都堆在她肩上,自然想着处处省着。她管着后厨、库房,还有下人们的调度,里里外外都要操心,不容易。你啊,多担待些,别总跟她置气。\"他说着起身,走向里间——那间屋子是他的书房,门帘是青布做的,上面绣着墨竹。他掀开帘子走进去,很快就传来檀木匣子铜锁\"咔嗒\"一声打开的轻响,接着他拿着一张泛黄的纸卷走出来:\"把这个给你爹,让他帮忙看看能抵多少银子。\"
李清语见状,急忙伸出双手,小心翼翼地接过地契。她的指尖轻轻触碰着地契那略显粗糙的纸纹,一股淡淡的霉味扑鼻而来。显然,这地契已经有些年头了,历经岁月的沧桑。
地契的边角处有些磨损,边缘甚至都卷了起来,但那上面用朱红颜料书写的“西郊别院”四个大字,却依然清晰可见。字体遒劲有力,仿佛能透过纸张感受到书写者的刚劲笔锋。而在这四个大字下方,盖着县衙的红印,印泥虽然有些褪色,但依然能够清楚地辨认出其形状和纹路。
李清语将地契翻来覆去地仔细端详着,眼中充满了好奇。她喃喃自语道:“黄白县的西郊?具体位置到底在哪里呢?这地契里面都有些什么呢?会不会是一座带院子的宅子呢?”她的脑海中不断浮现出各种关于这座别院的想象,心中越发急切地想要知道更多关于它的信息。
“我长这么大,还从来没有去过黄白县呢……”李清语不禁感叹道,对于这个陌生的地方,她多少有些本能的抗拒。
\"我也不清楚。\"张希安靠在门框上,夕阳的余晖从窗外斜射进来,给他的侧脸镀了层金边,连鬓角的碎发都染上了暖意,\"这宅子是今年一位老友送的,我从没去过。只是如今这光景,留着也没用,还容易惹麻烦,快些出手的好。\"
\"简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