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希安刚刚躬身说完“不敢居功”,李环脸上的笑容就如同被一阵风吹过的纸张一般,突然之间变得僵硬起来。他原本随意搭在椅扶上的手也微微一顿,似乎有些不知所措,连指节都下意识地捏了捏,仿佛在努力掩饰内心的不安。
李环的目光如同一根根细刺,直直地刺向张希安。他的视线从张希安紧绷的肩线开始,缓缓扫过他垂在身侧的手,最后又落回到张希安那刻意避开的眼神上。整个过程中,张希安都能感觉到李环的目光如芒在背,让他浑身不自在。
原本温暖的空气,在这一瞬间仿佛也被冻结了,寒意从四面八方袭来。就连门外传来的虫鸣声,此刻也显得格外微弱,仿佛被这突如其来的冷意所压制。
李环的喉结微微滚动了一下,似乎想要说些什么,但嘴唇只是抿了抿,最终还是没有发出声音。他大概是完全没有预料到,眼前这个看似谦逊的小子,竟然会如此大胆地在他面前提起“案子没破”,甚至毫不留情地拒绝了他递过来的“居功”台阶。
然而,仅仅过了一瞬间,李环突然像被什么东西逗乐了一样,发出一阵“哈哈”的大笑声。这笑声异常响亮,仿佛要冲破屋顶,瞬间驱散了房间里的寒意。他一边笑着,一边猛地拍了一下自己的大腿,身体也不由自主地向前倾了一下。
他的语气变得更加亲昵,甚至比之前还要亲密几分:“哈哈,果然是少年心性啊,赤子之心啊!如此纯真,实在是难得,真是太难得了!”说着,他竟然还伸出手,轻轻地拍了拍张希安的胳膊,那指尖似乎还带着一丝刻意的热情。
这一拍,就像是一道神奇的咒语,将之前的凝滞气氛一下子全部拍散了。李环随即放缓了说话的速度,压低了声音,透露出一种与张希安关系亲密的熟稔:“张希安啊,这案子目前确实还没有破获,但是你想想看——龙颜大悦啊!”他特意把“龙颜大悦”这四个字说得很重,同时,他的眼中迅速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算计。
紧接着,他稍稍停顿了一下,然后又接着说道:“圣上已经亲口下旨,要你明天进宫去面见圣上呢!”
面圣啊,无论在哪朝哪代,对绝大多数官员而言,都是天大的荣耀。张希安虽在官场摸爬滚打了几年,却从未有过这般机会,心里的激动根本压不住。
等张希安露出吃惊的神色,李环脸上的笑又深了几分,连眼角的细纹都透着得意。他起身绕到张希安身边,伸手虚扶着他的胳膊往椅子那边引,语气里的恭维像裹了蜜:“哈哈,对!明日你随我一起进宫!张大人,以后平步青云,指日可待啊!”说这话时,他的手轻轻碰了碰张希安的袖口,那动作里的讨好,比刚才的拍肩又热络了三分——毕竟是圣上要见的人,哪怕心里觉得“便宜这小子”,表面上也得把姿态做足。
“哈哈,来人!”李环心情大好,扬声喊道,“快把张大人带去后院,沐浴更衣,好好伺候着休息!”
直到张希安被仆人领走,李环脸上的笑才“唰”地收了回去。他转身坐回太师椅,刚才还热乎的手重重拍在椅扶上,力道大得让茶杯都晃了晃。他盯着门口的方向,嘴角往下撇着,眼神里的热络全变成了冷嗤:“哼!这小子命倒真不错,便宜他了!”连声音里都带着点没藏住的酸意,跟刚才那副“长辈疼晚辈”的模样,判若两人。
另一边,张希安被仆人领着穿过喧闹的外院。耳边的人声、脚步声渐渐淡去,只余下回廊间风吹芭蕉的“沙沙”声。最终,他们停在一座安静的小院子前。院门口挂着两盏纱灯,昏黄的光透过薄纱映在门上的缠枝莲雕花上,透着几分不似待客的雅致。
“张大人,里头热水和换洗衣物都预备好了。”仆人躬身行礼,语气比在外院时更显恭敬,眼神却飞快地扫了一眼院内,“您有任何需要,随时吩咐院里的人就行。”
张希安点点头,推门走了进去。院子里种着几株晚香玉,夜风一吹,清甜的香气裹着水汽扑面而来。刚进正屋,两个穿着浅绿襦裙的丫鬟就迎了上来,发髻上别着小巧的银簪,屈膝行礼时裙摆轻晃:“奴婢见过张大人。”
不等张希安开口,她们已熟练地走上前——一个伸手解他腰间的玉带,指尖不经意般擦过他的腰腹;另一个则踮起脚,帮他褪下外袍的领口,动作轻柔得有些过分。温热的水汽从内室飘来,混着淡淡的熏香,让他紧绷了一天的神经,终于稍稍放松下来,只当是李府待客的规矩周到。
可下一秒,他刚迈进浴桶旁的屏风后,就见那两个丫鬟竟也跟着进来,反手掩上了屏风。不等张希安反应,她们已利落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