甲叶在日光下泛着冷芒,甲片缝隙里还能看见黑色的衬布,衬布边缘绣着细小的云纹。侍卫们站姿笔直,像两排青松,连呼吸都保持着一致的节奏。他缩在侍卫外侧的范围里,垂首盯着自己的鞋尖,皂靴前端的针脚都看得一清二楚,每一针都缝得紧实,只觉晨光渐暖,晒得后颈发烫,可后背的冷汗却慢慢凉透,冻得脊背发僵。直到散朝锣响,那铜锣声厚重绵长,在殿宇间回荡,震得耳膜嗡嗡响,李环才从殿内折回来,引他退到五十步外候着,那里的青砖更凉,踩上去能感受到凉意往靴底渗。
又等了小半个时辰,张希安腿肚子直打颤,膝盖处的官袍都被压出了深深的褶皱,连布料都变得僵硬,忽闻殿内太监尖细的传旨声,那声音穿透力极强,字字清晰,像带着尖刺,扎进耳朵里:“宣——青州府户籍主簿张希安入殿回话!”
李环胳膊肘轻轻一顶他腰眼,力道不大却带着提醒,顶得他腰腹微微发疼:“记着,实诚。”
张希安咽了口唾沫,喉结上下滚动,像堵着块石头,跟着引路太监迈上丹陛。汉白玉丹陛的台阶被磨得光滑,每级台阶边缘都泛着温润的光,摸上去细腻如瓷,他走得极慢,生怕脚下打滑,每一步都踩得格外稳。越靠近太和殿,越觉压迫——十二根蟠龙金柱裹着真金箔,金箔表面泛着细腻的光泽,阳光从殿门斜射进来,落在龙身上,龙鳞似活了过来,每片都闪着流动的光,龙首高昂,龙目圆睁,眼珠是用黑曜石镶嵌的,泛着冷光,似要从柱上腾飞,扑向殿内。
殿内地面是“金砖”,砖面打磨得比铜镜还亮,能清晰映出头顶的藻井,连藻井最外层的云纹都看得分明。藻井层层向上收束,最外层雕着祥云,云纹卷曲自然,往里是游龙,龙身缠绕着云纹,龙爪紧握宝珠,最顶端那颗宝珠缀满游龙浮雕,影子落在金砖上,恍若真龙在穹顶游弋,随着光线微微晃动,连龙鳞的影子都在动。前头御座前的铜鹤微张着喙,鹤身泛着暗铜色,表面有一层薄薄的包浆,羽翼上的纹路细得能数清,连羽毛的层次感都雕刻得分明,一根一根,像真的羽毛贴在上面,似下一秒就要振翅而起,飞向殿外。
张希安放轻脚步,靴底擦过金砖的声响轻得像呼吸,连自己都快听不见,连胸腔里的心跳都压到了喉咙眼,每一次跳动都震得耳膜发疼,像有面小鼓在脑子里敲。“青州府户籍主簿张希安,叩见圣上!”他扑跪在地,膝盖磕在金砖上,传来一阵冰凉的触感,顺着膝盖往腿骨里钻,额头触到砖面时,能感受到细微的凉意顺着额头往太阳穴蔓延,让他混沌的脑子清醒了几分。
“起来。”宋远帝的声音从龙椅上传来,带着久居上位的沉缓,还裹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疲惫,像刚处理完堆积如山的奏折。
张希安撑着地面起身,手指触到金砖的冰凉,指尖都冻得发麻,脊背绷得笔直,像被无形的线牵引着,连肩膀都不敢晃一下,始终不敢抬头,目光落在御座下的金砖上,能看见砖面映出的自己的影子——官袍褶皱、垂首的姿态,都清晰得很。
“孙宏的话,是你传的?”皇帝指尖叩了叩御座扶手,那扶手是紫檀木所制,上面雕着繁复的龙纹,龙鳞一片叠着一片,敲击声清脆又带着厚重感,在安静的殿内格外清晰。
“是。”张希安喉头发紧,声音比平时低了几分,连自己都能听见声音里的颤意,像被风吹得发晃的烛火。
“大理寺关了他七日七夜,水火针都用过了,他半字没吐。”宋远帝的声音陡然冷下来,像淬了冰,在殿内回荡,带着威压,“怎的你一来,他就松了口?给朕个准话——朕凭什么信你?”
张希安后颈沁出冷汗,顺着脖颈往下流,浸湿了衣领,贴在皮肤上凉得发痒,他想起孙宏在狱中的狼狈——囚衣破烂,沾着血污,脸上带着被刑具留下的伤痕,却仍咬着牙不肯开口,嘴唇都咬得发乌;又想起自己的仕途,从小小的主簿一步步走到今天,每一步都如履薄冰,生怕哪一步踏错,就摔得粉身碎骨。风从殿角铜铃里钻进来,带着一丝凉意,掀起御座旁纱幔一角,那纱幔是明黄色的,上面绣着暗纹,是细小的龙纹,晃动间似有光影流动,像龙在纱幔后游动。
宋远帝久久未语,殿内静得能听见铜铃偶尔的轻响,“叮铃”一声,又迅速归于寂静,张希安额头抵在金砖上,能看见龙椅下雕着的螭龙爪尖,那爪尖锋利无比,泛着幽冷的光,仿佛下一秒就要抓人,连指甲盖的纹路都雕得清晰。
“回话!”大梁皇帝抬高了声音,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震得殿内的空气都似凝固了。
“圣上,下官只是临时被李环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