已经泛黄,只有零星几片还带着绿意,透着几分萧瑟。这院子虽不比官宦人家的深宅大院,却也宽敞整洁,一看便知主人家境殷实。
院门口已围了七八个街坊,有提着菜篮的老妇,篮子里的青菜还沾着露水;有穿短打的后生,手里攥着扁担,许是刚准备去挑货。见官差骑马过来,众人都自动往两边退,让出条窄道,议论声也低了下去,只余下此起彼伏的叹息声。
“张屠户可是个好人啊,去年我家孙子没钱看病,还是他垫的银子。”
“是啊,怎么就突然没了呢?这都第四十六个了,官府到底能不能抓到凶手啊?”
“小声点,别让大人听见。”
张希安下了马,将缰绳递给身后的衙役,径直走进院子。堂屋的门敞开着,里面传来妇人的哭声,撕心裂肺,听得人心里发紧。他放缓脚步走进去,只见何氏瘫坐在蒲团上,原本梳得整齐的鬓发散乱地贴在脸颊,眼泪混着鼻涕往下淌,哭得上气不接下气,连肩膀都在不住发抖,仿佛下一秒就要晕厥过去。
张希安蹲下身,袍角落在地上,沾了些蒲团上的棉絮。他尽量放柔声气,声音比平日低了几分,生怕吓到眼前的妇人:“何氏,你丈夫何时不见的?慢慢说,莫急。”
妇人抽噎着抬起头,眼眶红肿得像核桃,眼角还挂着泪珠,手里紧紧攥着半块没绣完的帕子,针还插在上面,显然是昨夜还在做针线活。“天没大亮时,我醒了想去柴房抱捆引火柴,一摸身侧——”她指了指里屋那张空了大半的床榻,青色的被褥还维持着有人躺过的形状,枕头也歪在一边,“我家那口子平日雷打不动打着呼噜,声儿能吵得隔壁听见,昨儿竟没半点动静。我还以为他起早去肉案收拾了,谁知道等了半炷香也不见人回来。去茅房寻,粪坑边都没半个脚印;绕着院子转了三圈,连墙根的狗都没叫一声……”说到最后,她突然提高声音,声音里满是绝望与不甘,“这可是在自家屋里头啊!一百八十斤的大男人,就这么没了?!”
王康闻言心头猛地一震。他上月还见过张屠户,就在南街的肉铺里,当时张屠户赤膊剁骨头,古铜色的胳膊上,腱子肉随着挥刀的动作颤动,每一刀下去,都能震得刀背发麻。那般体格,便是睡死过去,被人扛着走也该有挣扎的响动,何氏就睡在旁边,怎会毫无察觉?
张希安与王康对视一眼,站起身,走到床榻边,伸手摸了摸被褥,已然冷透了,显然人没了许久。床榻是普通的榆木材质,床头还刻着简单的花纹,是张屠户成亲时亲手做的,如今却空无一人。他又弯腰查看床底,干干净净,只有几粒灰尘,没有任何异常。
“门窗可都闩着?”张希安转头看向站在门边的王康,目光扫过屋内的梁柱,梁柱上没有划痕,墙壁也完好无损,不像是有外人闯入的样子。
“回大人,”王康立刻上前,指着东窗道,“窗棂上的插销是从里扣死的,没有撬动的痕迹,小的仔细看过了,插销上的木纹都还是完整的。门房梁下的门闩也好好插着,小的们刚检查过,闩头上的木茬都还是新的,没有被外力撞击的痕迹。”他顿了顿,又补充道,“小的们正查地上的砖缝,没见血迹,也没拖拽的划痕,连灰尘都没乱多少,就像……就像张屠户自己走出去的一样。”
“自己走出去?”张希安皱起眉,“他为何要半夜自己走出去?还不跟妻子说一声?”
王康挠了挠头,支支吾吾道:“小的也不知道,许是有急事?可就算有急事,也该吱声啊。”
张希安没有再追问,目光落在堂屋中央的八仙桌上。桌面蒙着层薄灰,显然有几日没仔细擦过,唯独靠近床榻的位置,有块月牙形的印子——许是昨夜张屠户坐在桌边喝水时,胳膊肘蹭出来的。他蹲下身,指尖轻轻划过那处灰痕,触感粗糙,灰层下竟压着半枚铜扣,黄铜的颜色在光下泛着淡淡的光泽,边缘还带着些细小的毛刺,像是刚从衣裳上掉下来的。
这铜扣比寻常衣物上的扣子略大些,正面刻着简单的云纹,做工还算精致。张希安捏起铜扣,放在掌心细细查看,忽然注意到背面刻着极小的“刘记”二字,笔画纤细却清晰,不仔细看根本发现不了。
“找几个衙役过来,让他再细查床板、房梁,连屋顶的瓦片都别放过。”张希安站起身,走到院门口,望着巷外那条延伸向远处的青石板路,晨雾还没完全散,路尽头隐在一片朦胧里,看不真切。“另着两个人去肉铺,问问昨夜可有街坊见过张屠户出门,或是有陌生人在肉铺附近徘徊。”
两名衙役领命而去,脚步匆匆,很快消失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