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85章 抵达(1 / 3)

青州府衙的签押房里,三日来始终弥漫着一股挥之不去的焦灼气息。案头那盏青铜鹤嘴灯的灯芯已燃得只剩半截,灯壁上凝结的薄油如蝉翼般透亮,映得张希安眼下的青影愈发浓重,像是被墨汁浸过的宣纸,晕开了沉沉的疲惫。他身着玄色窄袖官袍,腰间玉带束得紧致,却掩不住眉宇间拧成死结的褶皱——那褶皱里藏着的,是比青州七月暑气更灼人的忧心。

自黑冰台副使的押送队清晨离了青州城,朝北疾驰而去,张希安便守在了这签押房里。桌上的碧螺春换了三回,从热气氤氲到彻底冷却,叶片沉在杯底,像极了他悬在半空的心。他总不自觉地踱到窗前,目光越过青砖黛瓦,望向北方天际。檐角的铜铃偶尔随风轻响,却总被他错听成信鸽的哨音,每一次抬头,都伴着指尖不自觉的收紧。

这押送队干系太大了。黑冰台乃越国最神秘的情报机构,副使更是手握核心机密,此次因牵涉青州军通敌案被意外抓获,被押解入京,沿途不知有多少人觊觎着他的性命,或是他口中的秘密。张希安从青州军精锐里挑了五十人随行,个个都是能拉开三石弓的好手,骑射功夫在军中数一数二。出发前,他特意嘱咐领队的校尉:“此行只走荒路,不进驿站,换马不歇人,宁可慢些,也要护得人安全抵达京都。”可即便如此,他心中的不安仍如潮水般此起彼伏。

第一日晌午,一声尖锐的鸽哨终于划破青州城的宁静。张希安几乎是踉跄着扑到窗前,亲兵早已利落接住那只灰羽信鸽,解下腿上绑着的绢帛,快步递了进来。他一把夺过,指尖触到绢帛的瞬间,便觉一股凉意顺着血管蔓延开来——那绢帛上竟沾着暗红的血迹,像是未干的血痂。

“过鹰愁峪遇截杀,折七八人。”短短九个字,如同一把重锤,狠狠砸在张希安的心上。鹰愁峪地势险要,两侧是陡峭山壁,中间仅有一条窄路通行,正是伏击的绝佳地点。他能想象到当时的场景:箭矢如雨般从山壁两侧射下,刀光剑影中,他的士兵们如何浴血奋战,却终究难敌暗处的埋伏。

“当啷——”一声脆响,张希安手中的茶盏重重砸在案上,冷透的茶水溅了一地,打湿了他的官袍下摆。他攥着信笺的手背青筋暴起,根根分明,像是要将那染血的绢帛捏碎。“传我将令!”他的声音带着压抑的怒火,沙哑却掷地有声,“沿途三营立刻抽调两百弓手,星夜驰援押送队!告诉校尉,不惜一切代价,护住黑冰台副使!”

亲兵领命而去,脚步匆匆。张希安却仍站在原地,胸口剧烈起伏。他知道,鹰愁峪离青州已近百里,弓手们即便星夜赶路,也需半日才能抵达,这半日里,押送队不知还要面临多少危险。他重新拿起案上的茶盏,却发现杯壁早已被自己捏得发烫,索性将其重重放回案上,转身又开始在房间里踱步,每一步都踩得沉重,像是要将地面踏出坑来。

第二日的晨光透过窗棂照进房间时,张希安的双眼已是布满血丝。他一夜未眠,耳边总回荡着刀剑交锋的声响,眼前不断浮现出士兵们浴血奋战的身影。终于,第二声鸽哨传来,他几乎是扑了上去,可接过绢帛的瞬间,那刚刚燃起的希望便被一盆冷水浇灭。

“鹰愁峪南三十里设路障,滚木砸断前队旗杆,伤两人。”绢帛上的字迹比昨日潦草了许多,墨痕有些晕开,想来是写信人在仓促间写就。张希安的心沉到了谷底,截杀者显然是早有预谋,一波未平一波又起,他们不仅想要黑冰台副使的性命,更像是在故意消耗押送队的实力。

他正欲传令再加派援兵,第三封绢帛又接踵而至,这次的血迹更浓,甚至能闻到淡淡的血腥味。“水源遭投毒,西域奇毒‘牵机引’,毙两人。”“牵机引”三个字让张希安瞳孔骤缩,这毒药产自西域,无色无味,服下后半个时辰便会七窍流血而亡,寻常解药根本无效。截杀者竟能弄到如此奇毒,背后的势力定然不简单。

他一拳砸在案上,案上的笔墨纸砚应声晃动,青铜鹤嘴灯的灯芯也跟着剧烈摇曳,将他的影子投射在墙上,忽明忽暗,如同他此刻的心境。“这黑冰台的人连自己人都不放过?”他低声自语,眼中闪过一丝狠厉,“劫不走,便要灭口,好狠的手段!”

第三日,焦虑如同藤蔓般缠绕着张希安,让他几乎喘不过气。他坐在案前,目光死死盯着门口,每一次风吹草动,都让他神经紧绷。桌上的饭菜早已凉透,亲兵劝了他数次,他却连动筷子的心思都没有。直到午后时分,一声微弱的鸽哨传来,他猛地站起身,险些撞翻身后的椅子。

这一次的信鸽飞得格外疲惫,翅膀上沾着尘土,甚至还有几处羽毛脱落。张希安颤抖着手解下绢帛,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