酒渍。
直到坐下,陈圆圆依旧感觉自己像在梦里。
她低头看着林渊那只刚刚废掉了一个人手臂的手,那只手正安稳地放在桌上,手指修长,骨节分明,怎么也无法和刚才那狠辣的画面联系起来。
“怕了?”
林渊察觉到她的目光,低声问。
陈圆圆摇了摇头,又点了点头。
她怕的不是林渊,而是这个她从未接触过的、充满了暴力与血腥的世界。
在这里,人命似乎比桌上的铜板还要廉价。
“在这里,你越是软弱,他们就越会像闻到血腥味的狼一样扑上来。”
林渊的声音很平静,“想要不被吃掉,你就要变成比他们更凶的野兽。”
他倒了两碗浑浊的劣酒,推了一碗到她面前:“喝点,暖暖身子,也压压惊。”
陈圆圆看着碗里那散着刺鼻气味的液体,犹豫了一下,还是端起来,学着他的样子,小口地抿了一下。
辛辣的酒液瞬间从喉咙烧到胃里,呛得她眼泪都流了出来,但那股灼热的感觉,却奇异地驱散了身体里的一部分寒意与恐惧。
林渊没有再说话,只是靠在椅背上,目光看似随意地打量着整个赌坊。
刚才的立威,只是权宜之计。
这为他们争取到了暂时的安全,但也让他们从完全的“隐形”
,变成了“不好惹的背景板”
。
这已经足够了。
他的目光,像一把精准的标尺,丈量着这里的每一寸空间,分析着每一个赌桌旁的人群构成。
他在寻找,寻找一个能为他所用的人。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赌坊内的喧嚣很快又恢复了原样。
那个断了手的胖大汉,也被人拖死狗一样拖了出去。
在这销金窟里,每天都有人输光钱财,每天都有人缺胳膊断腿,没人会在意一个失败者。
就在林渊几乎要将整个赌坊的人都看遍时,他的目光,忽然在摇骰子的那一桌停住了。
在那一桌的外围,挤着一个身材瘦小的青年。
那青年穿着一身洗得白的旧布衣,贼眉鼠眼,正踮着脚,伸长了脖子,死死地盯着赌桌中央的骰盅,眼神里充满了渴望与不甘。
他每看别人押一次注,喉结就紧张地滚动一下,放在身侧的手,攥了又松,松了又攥,显然是囊中羞涩,想玩又没钱。
林渊的嘴角,勾起了一抹若有若无的笑意。
那张脸,他认识。
小六子,本名刘顺。
当年和他差不多同一批进入锦衣卫,只不过林渊进了北镇抚司,而他因为身子骨弱,脑子却活泛,被分去了南镇抚司,专管市井情报,干些盯梢、打探的活儿。
林渊记得,这小子为人机灵,消息灵通,就是手脚不太干净,还好赌。
想来,是把那点微薄的俸禄输光了,才沦落到在这里看人过干瘾的地步。
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
林渊端起酒碗,起身,朝着那一桌走了过去。
陈圆圆见状,连忙跟上。
“让让,让让。”
林渊挤进人群,站到了小六子的身边。
小六子正看得入神,被人挤了一下,有些不耐烦地回头想骂,可当他看清林渊那张“大花脸”
时,却愣住了。
他虽然认不出这张脸,但那双眼睛,那双平静中带着一丝戏谑的眼睛,让他觉得有几分莫名的熟悉。
“这位大哥,有事?”
小六子警惕地问。
林渊没有回答,只是从怀里摸出了一小块碎银子,大约一两左右,随手丢在了赌桌的“大”
字上。
庄家看了一眼银子,又看了一眼林渊,没说什么,拿起骰盅,开始疯狂摇晃。
“买定离手!
开!”
骰盅揭开,四、五、六,十五点,大。
庄家面无表情地赔了林渊一两银子。
小六子的眼睛都直了,他死死地盯着那二两银子,喉咙里出一声吞咽口水的声音。
林渊拿起那二两银子,看都没看,又全部押在了“小”
上。
“开!
一、二、三,六点,小!”
二两,变成了四两。
小六子的呼吸开始变得粗重。
林渊依旧面无表情,将四两银子,全部推向了“豹子”
的区域。
周围的赌徒都出了低低的惊呼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