的流民中,能说出自己名字的含义,甚至会写字的人,凤毛麟角。
李信握着笔,手有些抖。
他已经很久没有写过字了,自从家里遭了灾,笔墨纸砚就成了最奢侈的东西。
他深吸一口气,在名册上,一笔一划,工工整整地写下了自己的名字。
“李信”
两个字,写得并不好看,甚至有些歪歪扭扭,但和他身边那一排排鲜红的指印比起来,却显得格外醒目。
写完名字,他后退一步,对着那名锦衣卫,深深地鞠了一躬。
报名一直持续到深夜。
最终,三百一十二个名字和手印,填满了名册的前几页。
每一个名字背后,都是一个家庭的希望,是一条豁出去的性命。
没有报名的,大多是些年老体弱,或是实在没了胆气的人。
他们敬畏地看着那些报了名的青壮,眼神复杂,有羡慕,有担忧,也有一丝庆幸。
小六子拿着那本沉甸甸的名册,来到了高坡上林渊的住处。
那是一间被收拾得最干净的营房,里面只点了一盏油灯。
陈圆圆正坐在灯下,素手调琴,一曲《平沙落雁》弹得清幽淡雅,却又隐隐带着几分金戈之声,与山下那股新生的杀伐气相应和。
林渊则站在窗前,负手而立,静静地看着下方渐渐熄灭的篝火。
“大人。”
小六子将名册递了过去,“三百一十二人,一个不少,全都画了押。”
林渊接过名册,却没有翻看,只是随手放在了桌上。
琴声不知何时停了,陈圆圆抬起美眸,静静地看着林渊,她的眼神里,有惊叹,也有一丝她自己都未曾察觉的……依赖。
今夜生的一切,她都看在眼里。
她见过帝王之威,见过将帅之令,却从未见过有谁能像林渊这样,不靠权势,不靠金银,仅凭几句话,便能将一群行尸走肉,变成甘愿为他赴死的狂热信徒。
这已经出了权谋的范畴,近乎于一种……蛊惑人心的魔力。
“大人,这些人……真能成?”
小六子的语气里,带着一丝不确定。
他虽然执行得很到位,但心里还是犯嘀咕。
这群昨天还为了一口馊粥打得头破血流的流民,明天就能变成令行禁止的士兵?他怎么想都觉得悬。
林渊转过身,油灯的光勾勒出他平静的侧脸。
“能不能成,不取决于他们,取决于我。”
他走到桌边,拿起那本名册,指尖轻轻从“李信”
那两个字上划过。
“他们现在拥有的,只是希望和热情。
这两样东西,是最好的燃料,烧起来很旺,但烧得也很快。
若没有铁一样的纪律和血与火的磨砺,这把火很快就会熄灭,把他们自己也烧成灰烬。”
小六子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
“从明天开始,你亲自负责他们的日常操练。”
林渊看向他,眼神变得锐利,“记住,对他们,要比对锦衣卫的弟兄们狠十倍。
把他们当成牲口练,把他们练到趴下,练到哭,练到后悔今天按下了手印。”
小六子心头一凛,连忙应道:“是!
小的明白!”
“不,你还不明白。”
林渊摇了摇头,“我不是要你折磨他们,我是要你打碎他们。”
他顿了顿,声音变得低沉:“他们骨子里,还是流民,是佃户,是匠人。
他们会偷懒,会耍滑,会畏惧,会退缩。
我要你做的,就是把这些东西,连同他们过去所有的身份和记忆,全部打碎、碾烂、揉成一团,然后再按照我的意愿,重新捏成一个……兵。”
小六子听得后背有些凉,他终于明白了林渊的意思。
这不是训练,这是……重塑。
林渊不再理会他,而是将目光投向了窗外的夜空。
京城的方向,火光依旧,但那股压抑的黑气,似乎比之前淡了那么一丝丝。
他知道,这三百多人,对于即将倾覆的大明来说,不过是杯水车薪。
但这是一个开始。
是他亲手种下的第一批种子。
他需要他们快成长,长成能够遮风挡雨的树,长成能够收割生命的刀。
“去吧。”
林渊挥了挥手,“告诉他们,明天的早饭,有肉。”
小六子精神一振,脸上露出了招牌式的笑容,响亮地应了一声,转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