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防营的某个参将,暗中将家眷送出城,对外宣称是回乡探亲。
户部的一名侍郎,连续数日变卖名下的田产和古玩,换成金条珠宝。
甚至宫里的一些太监,也在托人将自己多年积攒的赏赐,悄悄运往天津卫,随时准备登船南下。
整个统治阶层,从上到下,都在准备着一场心照不宣的大逃亡。
他们像一群嗅到船体漏水的硕鼠,在船彻底沉没之前,疯狂地啃食着最后的一切,准备弃船而逃。
林渊感到一阵自内心的恶心。
他回到位于城南的秘密据点,这里是他新兵营的驻地,也是他真正的核心。
与外面世界的混乱和恐慌不同,这里的一切,井然有序。
操场上,新兵们正在进行着严苛的队列训练。
“立定!”
“唰!”
数百人动作整齐划一,脚步声汇成一声,带着一股肃杀之气。
他们的眼神,不再是初入军营时的迷茫和胆怯,而是被磨砺出的坚毅和服从。
他们的身上,穿着崭新的棉甲,手里握着锋利的钢刀。
最重要的是,他们吃得饱饭,每日三餐,都有足量的干饼和肉汤。
在这末日般的京城里,这里,竟成了一片唯一的净土。
陆平快步迎了上来,他身上的煞气比之前更重,眼神也更加沉稳。
“大人,您回来了。”
“城里的情况如何?”
林渊一边走,一边脱下身上的布衣。
“乱,全乱了。”
陆平的声音很低沉,“顺天府的衙役们,现在只敢白天成群地出门,一到晚上,就没人敢上街了。
小的们已经按您的吩咐,加强了咱们驻地周边的巡逻,昨晚就抓了七八个想摸进来偷东西的流民。”
“怎么处理的?”
“打断了一条腿,扔出去了。”
陆平的语气没有丝毫波澜,“您说过,非常时期,要用重典。
咱们这里不是善堂,不能开这个口子。”
林渊点了点头,没有评价。
他知道,对敌人的仁慈,就是对自己的残忍。
在这乱世,他需要的是一支令行禁止、铁血无情的军队,而不是一群滥善心的童子军。
“钱彪那边呢?”
“钱掌柜那边还没消息。
不过,他派人来说,吴三桂那个副将杨坤,这几日倒是安分,除了拜会了几个兵部的熟人,大部分时间都待在驿馆里,像是在等什么。”
“等?”
林渊的脚步顿了一下,“他不是来找人的吗?这么有耐心?”
“是有些奇怪。”
陆平也皱起了眉,“按理说,他那种人,应该早就闹得满城风雨了才对。”
林渊走到书房的窗前,看着操场上那些生机勃勃的士兵,心中那股因外界的腐朽而生出的烦躁,稍稍平复了一些。
吴三桂在等,王德化也在等。
这两条最凶恶的狼,都在暗中窥伺,等待着最佳的下手机会。
而李自成的大军,就是那个不断催促他们做出决定的钟摆。
风,越来越大了。
林渊能感觉到,一场远比他预想中更猛烈、更复杂的风暴,正在京城的上空汇聚。
他现在所做的这一切,练兵、安抚、布局,都只是在为自己这艘小船,加固船板,准备迎接那足以倾覆一切的惊涛骇浪。
他伸出手,接住一片从窗外飘进来的枯叶。
叶脉已经干枯,轻轻一捏,便化作了齑粉,从指缝间滑落。
“大人,”
陆平忽然又想起一件事,语气里带着几分古怪,“城里最近有个传言,不知您听说了没有。”
“什么传言?”
“都在说,咱们锦衣卫出了个‘林青天’。”
陆平的表情有些想笑又不敢笑,“说您不仅剿匪厉害,还会变戏法,能从地里种出吃食来,救济百姓。
传得神乎其神,还有人偷偷给您立长生牌位的。”
林渊一怔,随即哑然失笑。
他知道,这定是之前平息流民暴乱,用粮食安抚时,被有心人看到了,一传十,十传百,便成了这般模样。
民心,真是个奇妙的东西。
你无心插柳,它或许会给你一片荫凉。
可林渊清楚,在这滔天的乱局之中,这点虚名,屁用没有。
能救命的,只有自己手中的刀,和身后的这支军队。
就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