成命,容臣等从长计议,必能选出忠勇可靠之人,为陛下分忧!”
王德化声泪俱下,一番话说得是情真意切,仿佛他才是那个为国为民、鞠躬尽瘁的唯一忠臣。
崇祯的身体,微不可察地晃动了一下。
他动摇了。
王德化的话,正是他内心最深处的恐惧。
他甚至开始在脑中勾勒出林渊手握兵权,打开城门,引李自成入京的画面。
他看着林渊的背影,眼神中的温度,一寸寸地降了下去。
就在这时,一直沉默不语的林渊,终于有了动作。
他没有起身,也没有回头去看王德化那张哭得皱成一团的脸。
他只是缓缓地,将那柄高举的佩刀,收了回来,横置于自己膝前。
然后,他开口了。
“陛下。”
他的声音依旧平静,听不出喜怒。
“城外炮声又近了。”
一句没头没尾的话。
崇祯一愣。
王德化也停住了哭嚎,不明所以地看着林渊。
林渊继续说道:“方才臣上城墙这一路,看到有三处地方,守军的箭矢已经告罄。
西直门瓮城内的滚石,最多还能支撑半个时辰的消耗。
还有城楼底下,那门红夷大炮,炮手清理炮膛的法子不对,再放两炮,怕是就要炸膛了。”
他说的,全都是城墙上最细枝末节,却又最致命的问题。
这些话,像一盆冷水,兜头浇在了崇祯的脸上。
将他从那种帝王心术的猜忌中,猛地拉回了这片血与火的现实。
是啊,他还在这里犹豫,猜忌,玩弄权术。
可城墙,随时都可能被攻破。
林渊依旧没有抬头,他的声音像是在陈述一件与自己无关的事实:“陛下,臣懂一些杀人的法子,也懂一些打仗的皮毛。
但臣不懂朝堂上的勾心斗角,也不想懂。”
“陛下信臣,臣便为陛下执刀,去杀该杀之人,去做该做之事。
杀完了,做完了,陛下随时可以收回这柄刀,再杀了臣,去安抚那些被臣得罪过的人。”
“陛下若是不信臣……”
他顿了顿,抬起手,轻轻抚摸着膝上那柄冰冷的刀身。
“那便请陛下,另择高明。
只是……城外的闯贼,怕是不会给陛下太多‘从长计议’的时间。”
说完,他便再次沉默了。
他将选择权,又一次,原封不动地推回到了崇祯的面前。
他没有辩解,没有表忠心,更没有去和王德化争吵。
他只是将最残酷的现实,血淋淋地摆在了崇祯眼前。
你,没有时间了。
崇祯的脸色,一阵青,一阵白。
他看着伏在自己脚下,哭哭啼啼的王德化。
又看着那个跪在不远处,背脊挺得像一柄标枪的林渊。
一个,只会用眼泪和空话,将他拖回那个名为“规矩”
和“祖制”
的泥潭。
另一个,却用最直接、最冷酷的方式,告诉他唯一的生路在哪里。
死马,当活马医吧。
崇祯闭上了眼睛,再睁开时,眼中那丝犹豫和猜忌,已经被一种近乎疯狂的决然所取代。
“王德化。”
他冷冷地开口。
“奴婢在。”
王德化连忙应道。
“闭上你的嘴。”
王德化的哭声戛然而止。
崇祯不再理他,他迈开步子,一步一步,走到了林渊的面前。
他没有让林渊起身。
他只是对着身后一名贴身侍卫,沉声道:“取朕的尚方宝剑来!”
侍卫一愣,随即反应过来,躬身领命,匆匆跑下城楼。
很快,侍卫便捧着一个狭长的紫檀木盒,快步返回。
崇祯亲自接过木盒,打开。
一柄古朴的长剑,静静地躺在明黄色的丝绸上。
剑鞘由鲨鱼皮包裹,镶嵌着宝石,剑柄则是纯金打造,雕刻着双龙戏珠的图样,尽显皇家威仪。
崇祯伸出手,握住了剑柄。
“锵——”
他将长剑抽出寸许,一泓秋水般的寒光,映亮了他那张苍白而决绝的脸。
他没有将剑完全抽出,而是就这么连着剑鞘,双手捧着,递到了林渊的面前。
“林渊。”
“臣在。”
“朕,信你一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