抑不住的哗然之声。
“什么?将德胜门的主力调一半去彰仪门?疯了吧!
彰仪门那边连个鬼影子都没有!”
“把西直门的炮营集中起来,统一调配?这……这不合规矩啊!
各门火炮向来由各门主将负责!”
“还有这个,成立一支三千人的‘游骑营’,不固定防区,随时待命?这……这不是瞎胡闹吗?兵不知将,将不知兵,如何作战?”
一名资格最老,胡子花白的总兵官,仗着自己是前朝宿将,壮着胆子站了出来,对着书房的方向拱手道:“林大人!
末将以为,此举不妥!
兵家大事,岂能如此儿戏?这般调动,只会自乱阵脚,给闯贼可乘之机啊!”
他这话一出,立刻引来一片附和之声。
“是啊,林大人,三思啊!”
“临阵换将,乃兵家大忌!”
书房内,林渊端起柳如是刚刚为他沏好的茶,轻轻吹了吹热气,甚至没有抬眼看外面一眼。
他只是淡淡地问了一句,声音不大,却清晰地传到了院中每一个人的耳朵里:“哦?这么说,张总兵是觉得,你的谋略,胜过本官?”
那名张总兵浑身一颤,额头上瞬间冒出冷汗。
他听出了林渊话语里那不带一丝温度的杀意。
白天城楼上那颗冲天而起的头颅,和那句“本官的话就是军法”
,再次浮现在他眼前。
“末……末将不敢!”
他双腿一软,差点跪下。
“你不是不敢,你只是蠢。”
林渊放下茶杯,声音依旧平淡,“你只看到闯贼在猛攻西直门,却看不到他们真正的软肋。
你只知道死守城门,却不知何为‘弹性防御’,何为‘重点打击’。”
他站起身,缓步走到门口,目光如刀,扫过院中所有将官的脸。
“我问你们,闯贼数十万大军,为何只攻几座城门?”
无人敢答。
“因为他们兵力虽众,却缺乏攻坚的重型器械,更缺乏训练有素的工兵。
他们唯一能倚仗的,便是人多。
所以他们只能选择城门这种相对平坦的区域,用人命来填。”
“而你们,就如他们所愿,将所有精锐都堆在城门口,跟他们打一场最愚蠢的消耗战。
用我们一兵一卒的命,去换他们一兵一卒的命。
请问诸位,我们耗得起吗?”
林渊的话,像一记记耳光,扇在所有将官的脸上,火辣辣的疼。
他们中的一些人,并非不懂,只是懒得去想,或者不敢去改变。
“将主力调离德胜门,是为诱敌。
在彰仪门设伏,是为聚而歼之。”
“将火炮集中,是为将拳头攥紧了再打出去。
我要的不是听个响,而是要一炮糜烂数十里!”
“成立游骑营,是为救火,是为突袭。
哪里有危情,他们就是尖刀!
哪里有机会,他们就是死士!”
林渊每说一句,便向前走一步。
他那儒雅的身形,此刻却散出山岳般的压迫感,让所有人都喘不过气来。
“我的部署,是死命令。
听得懂的,要执行。
听不懂的,也要执行。”
他走到那名张总兵面前,几乎是贴着他的耳朵,用只有两人能听到的声音轻声说,“再有下次,你的脑袋,就不只是用来思考,还要用来……警示他人了。”
张总兵面如死灰,浑身抖如筛糠,再也说不出一个字。
林渊直起身子,环视众人,语气恢复了正常,却更显威严:“都听明白了吗?”
“遵……遵命!”
院子里,响起一片稀稀拉拉、却又不敢不从的应和声。
“很好。”
林渊满意地点了点头,“现在,立刻,马上,滚回你们的防区,执行命令。
天亮之前,我要在城楼上,看到一个全新的京城。”
将官们如蒙大赦,一个个躬身告退,逃也似的离开了这座让他们感到窒息的院子。
柳如是走到林渊身边,眼中异彩连连,轻声道:“夫君这一手恩威并施,敲山震虎,怕是已经将这些骄兵悍将治得服服帖帖了。”
“一群只会打顺风仗的废物罢了。”
林渊不以为意地摇了摇头,他重新看向那张舆图,眼神变得深邃,“棋子已经落下,就看对手……接不接招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