阯李秀云的手因为抓着阿斯的袍子,逐渐冻得发红紫。
指节也因为用力而泛白。
阿斯眼角瞥过,轻巧地将她的手握着放进了袍子内侧,让他抓着自己的里衣。
李秀云仍旧垂着脑袋。
嘴角微微勾起,将脸深深埋进领子里。
心底似有一股暖流波动。
阿斯袍子内侧的温度,隔着薄薄的里衣,一点点熨贴着李秀云冻得麻木的手指,与她指尖冰冷截然不同,带着少年人蓬勃血气的暖意,顺着她的指节,蜿蜒向上。
风似乎还在吹,雪也依旧在下,可它们带来的寒意,仿佛都被隔绝在了这一方小小的由他的袍子构筑起来的天地之外。
阿斯同样不自在,他能感觉到秀云冰凉的手指隔着一层布料,轻轻抵在他的腰侧。
他不敢低头看她,也不敢说话。
三人终于跌跌撞撞地过了那条冰封的河面。
踏上对岸坚实的土地时,一个个都不由自主地松了口气。
风都小了许多。
阿斯感觉到腰侧那冰凉的触感消失了,李秀云在他站稳的瞬间,飞快地抽回了手,重新将手缩回自己的袖筒里。
“咳咳。”
阿斯拳头抵唇,轻咳两声。
“走吧,去看看。”
呈文说着,回过头扫了眼两人。
“好。”
李秀云说着快步往前走,远远看见那间破旧的老房子。
塌了一半的墙,有些寂寥的荒芜。
三人踏着及踝的积雪,深一脚浅一脚地走进那间破败的土坯房。
呈文率先停下脚步,沉默地看着这片废墟。
他脸上没什么表情,在这样的寒冬,一个独居且许久未见的老人,早也该想到凶多吉少。
只是亲眼证实,心头仍像是被什么东西重重压了一下。
阿斯跟在后面,看着眼前的景象,心里那点因秀云而起的旖旎瞬间消散,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沉甸甸的无力感。
他张了张嘴,想说点什么,最终却只是化作一声叹息。
下意识地侧过头,想去看看身旁秀云的反应。
李秀云怔怔地站在原地,望着那塌了一半的房屋,眼眶微微发红。
她比呈文大,对于那时候的经历感触更深。
咬着唇,盯着塌了的墙。
上头还有些枯了的草随风摇曳。
“我们还是来晚了,应该当年就来看看的。”
怎么就慢了呢。
李秀云有些后悔,心口堵得慌。
“回去吧。”
呈文转过身,无奈地说着,“没什么可看的了。”
人不在了,房子也只是房子,更何况已经塌了。
“我记得从前有毡房的,兴许是移居到其他地方了呢。”
阿斯有些意外地问,“牧民吗?”
“不确定,当时我们来的时候她独居,没什么动物在。”
“牧民的话大概也没有坟,敬天地吧,人死了都要回归自然的,天与地之间的人归还生命,敬天地敬生灵,就是敬她了。”
“好。”
如此豁达,李秀云并不大习惯。
秀云依旧怔怔地望着那片废墟,仿佛想从那断壁残垣中,看出老人最后生活的痕迹。
“还是再找找看吧。”
秀云的声音很轻,却带着一种固执,“万一留下了点什么呢。”
她不等两人回应,深一脚浅一脚地走向那片倒塌的有些凌乱的房子。
呈文也默默跟了上去。
阿斯见状,大概大家对于死亡的理解不一样,总有各自的执念。
来都来了,陪着吧。
三人在废墟间小心翼翼地翻找查看,李秀云拨开一堆枯黄的草秸,
呈文挪开一根朽坏的房梁,看到一小片曾经可能是编织物腐烂后留下的痕迹,看样子应该是炕席。
除了这些,什么都没找到。
李秀云弓着身子找了半天,有些头晕。
她站直了环顾四周,看见墙角有一株树苗,长得比人高了。
兴许这间房子塌了很久,在他们离开这里之后就塌了。
想到这儿顿时心里空落落的。
“走吧。”
秀云先开了口,声音平静,带着厚重的疲惫。
回去的路比来时更加难走。
风雪似乎更大了,天地间白茫茫一片,几乎辨不清方向。
河面的积雪被风卷起,视线变得模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