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地禁止传播的知识内容:不得讲授人身保护权、不得解释赋税用途、不得教授测量田亩之法、不得提及中央考绩制度……整整十八条,宛如一张无形的网,将百姓困于蒙昧之中。
然而,禁令越是森严,求知之心愈烈。第三天夜里,竟有三十多人冒着风雪前来听课。一位老农颤巍巍捧来半袋粟米:“闺女,这点粮换一节课行不行?我想知道,我家那二亩薄田,到底该交多少税,又为何年年都被多算三斗?”
阿禾含泪收下,当场翻开《田赋管理条例》,逐句讲解。有人记不住,她便编成歌谣;有人听不懂,她就画图示意。待讲完最后一章,天已微明。众人悄然离去,唯有一名年轻寡妇留下,低声说:“我男人去年死在修渠工地上,官府说‘自愿劳役,概不赔偿’。可我真的想知道……他有没有权拿补偿?”
阿禾翻开《灾害应对律》附则第九条,指着一行小字:“凡参与公共工程者,无论身份贵贱,皆应享有工伤保障。若因事故身亡,家属有权申领抚恤金,并追溯责任。”她抬头看着那双充满泪水的眼睛,“你有权去告。”
女人跪下了。不是谢恩,而是悲鸣般的哭诉。她说丈夫死后,县吏不仅拒发文书,还威胁她若再提此事,便夺走她唯一的女儿充作婢女。阿禾握紧她的手:“明天,我们就去县衙递状子。”
次日辰时,阿禾率五名团员携联名诉状抵达县城。县衙门前石狮斑驳,门环锈蚀,守门差役见她们衣着朴素,挥手驱赶:“滚!这儿不接穷鬼的状纸!”
阿禾不语,只将铜牌放在门槛上,轻声道:“请转告县令,持‘零零一’号民考证者,依法要求调阅近三年死亡劳工档案,并启动司法复核程序。”
差役愣住,急忙奔入通报。片刻后,县令亲自迎出,满脸堆笑,称“误会误会”,连忙设宴款待。席间言语殷勤,却始终避谈案件本身。饭毕,他悄悄塞给阿禾一包银锞:“姑娘辛苦了,这些算是润笔费,请您高抬贵手,莫要深究。”
阿禾推开银包,冷冷道:“我要的不是钱,是公道。若你不办,我就召集全县百姓开评议会,让他们自己决定??谁该为此负责。”
县令笑容僵住。他知道,一旦开启评议会,不仅自己的贪墨劣迹会被揭发,就连背后庇护他的世家大族也难逃牵连。当晚,他派人送来一份伪造的“抚恤已发”凭证,企图息事宁人。阿禾当众将其撕碎,宣布将于三日后在城南广场召开首次“河套平民评议大会”,议题正是:“劳工伤亡,谁来负责?”
消息如野火燎原。周边十余村庄百姓纷纷赶来,携带亲人遗物、工牌、血书,甚至有人抬着棺材到场,只为讨一个说法。第四日清晨,广场上已聚集两千余人。阿禾立于柴堆搭成的高台之上,身后挂着一幅巨幅《治理律》节选,墨迹淋漓,赫然写着:“民命重于山,官责大于天。”
评议开始。第一位发言人是个十七岁的少年,父亲死于塌方,尸体至今未归。他声音哽咽却坚定:“我爹不是牲口!他是人!他流的血,不该白白流!”台下万人齐声应和。第二位是位盲眼老妪,儿子被强征修渠,饿死途中,她抱着骨灰坛泣不成声:“我要的不多,只想让他名字刻进碑里,告诉后人他曾为国出力……”
一项项证据陈列,一条条法规对照,一场场投票表决。最终,大会以压倒性多数通过决议:责令县令七日内公布所有劳工死亡名单及补偿情况,成立独立监督委员会核查账目,并向建康考绩院提交弹劾案。若逾期不办,则全体罢耕、罢市、罢役,直至正义实现。
阿禾宣布结果时,天空骤然电闪雷鸣。大雨倾盆而下,浇透了每个人的衣裳,却浇不灭人群心中的火焰。有人高喊:“我们不再是哑巴了!”有人痛哭失声,仿佛压抑了几十年的委屈终于得以释放。那位寡妇紧紧抱住阿禾,一遍遍念着:“谢谢你……谢谢你让我觉得我还活着……”
而就在同一时刻,平城议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