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须有的罪名,给父亲增添麻烦。
“父亲,母亲,珂儿绝不会让你们蒙羞…”少年握紧了拳头,指甲深深掐入掌心。
羁所外,苏氏乘坐的马车悄然停在街角。她并未下车,只透过车帘缝隙,忧心忡忡地望着那扇紧闭的木门。得知儿子被羁押,她心急如焚,却也知道此刻冲动不得。她已通过苏家的关系,打点了羁所的看守,确保陈珂不受皮肉之苦,饮食起居也有人照料。
同时,苏家庞大的商业网络和人情关系已经启动。一方面,派人密切关注江宁府衙和府学对此案的态度;另一方面,动用各种渠道,暗中探查那个首先发难的胥吏——此人名叫赵四,是府学负责杂役多年的老吏;还有负责分派、检查考篮的相关人等。
“夫人,”一名心腹管事在车窗外低声禀报,“查过了,那赵四,家中老娘前日忽得急症,请了城南‘济世堂’的刘大夫诊治,用的都是名贵药材。赵四平日嗜赌,欠了不少印子钱,但昨日,有人看到他去‘宝通柜坊’还了一笔不小的债款。”
苏氏眼中寒光一闪:“济世堂?宝通柜坊?可查到与钱家或郑家有关联?”
“济世堂的坐堂大夫,与钱府的一位管事是连襟。宝通柜坊…明面上的东家背景不清,但坊间传闻,背后有官家的影子,可能与转运司某位判官有关。”
线索若隐若现,都指向那个庞大的利益集团。
“继续查!盯紧赵四,查清给他钱、给他娘看病的人到底是谁!还有,想办法弄到一块那作为‘证据’的绢布,我要知道它的来历!”苏氏冷声吩咐,语气中带着商海沉浮历练出的果决。
“是,夫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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润州,李纲的行辕内。
下午的问询暂告一段落,陈砚秋与冯坤退出大堂。冯坤要去巡视防务,陈砚秋则回到临时安排的廨舍,墨娘子已在屋内等候。
“先生,江宁传来消息。”墨娘子低声道,“夫人那边已有进展,目标锁定在一个叫赵四的胥吏身上。此人家中突然阔绰,行为可疑。我们的人也查到,前日傍晚,曾有一个身形与钱府外院一名护院相似的人,在府学后街与赵四短暂接触过。另外,关于那绢布,初步判断是产自蜀地的冰纨绢,质地细腻,但并非顶级货色,江宁城内约有五六家绸缎庄有售,正在逐一排查。”
陈砚秋默默听着,手指在案几上轻轻敲击。线索正在汇聚,但还不够,不足以形成铁证,更不足以揪出背后的指使者。
“赵四…是关键。”陈砚秋沉吟道,“但他既然敢做,必然有所依仗,或是得了封口的承诺和钱财。寻常询问,恐怕难以让他开口。”
“是否需要…”墨娘子做了一个隐秘的手势。
陈砚秋摇了摇头:“不到万不得已,不可用非常手段。李大人在此,一切需依法依规。否则,我们与那些构陷之辈有何区别?而且,对方可能正盼着我们如此。”
他思索片刻,道:“让张文远张通判,以督查学政的名义,正式传唤赵四问话。不必逼问太急,只需让他知道,此事已引起上官关注,他一个小小的胥吏,承担不起构陷官眷、扰乱科举的后果。同时,将他家中骤富、与可疑人员接触的消息,巧妙地透露给他。攻心为上。”
“是。”墨娘子领命,又道,“还有一事。我们监测到,江宁府内几家与钱百万关系密切的商号,今日午后突然有异动,似乎在集中销毁一批账册文书。”
陈砚秋眼神一凛:“李大人已下令严查,他们这是做贼心虚,开始清扫痕迹了。立刻将此事禀报李大人和冯钤辖,请他们加派人手,设法拦截!能多保住一份证据,将来就多一分胜算。”
墨娘子匆匆而去。
屋内只剩下陈砚秋一人。夕阳的余晖从窗棂透入,在地上拉出长长的影子。他走到窗边,望向南方。那里是江宁,是他蒙冤受屈的幼子所在。
一股混合着愤怒、心疼与愧疚的情绪,再次涌上心头。他为人父,却不能护子女周全,反因自身所处漩涡而累及骨肉,此痛锥心。
但他更知道,此刻的软弱与冲动,只会让亲者痛,仇者快。
“珂儿,坚持住。”他在心中默念,“为父定会还你清白,更要让那些躲在暗处的魑魅魍魉,付出代价!”
这已不仅仅是一场为子伸冤的斗争,更是他陈砚秋与那盘踞在科举、漕运乃至大宋肌体之上的毒瘤之间,一场你死我活的较量。稚子蒙尘,非一家之辱,乃一国之殇。
夜色,渐渐笼罩了润州城,也笼罩着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