报。
李纲听得极其仔细,不时打断询问细节,尤其关注那批被拦截的货船、擒获的北来者,以及钱百万在此事中扮演的角色。
当陈砚秋提及在江宁府追查“清流社”与科举黑幕时,话锋微微一顿,随即以沉稳的语调,将今早收到的关于嫡子陈珂被诬陷童试舞弊之事,原原本本道出。他并未渲染悲情,只是客观陈述事实,并点明此事发生在他深入调查钱百万与郑元化之后的敏感时机。
“哦?”李纲眉头一皱,放下手中的一份口供记录,看向陈砚秋,“竟有此事?对稚子下手,确实卑劣至极。陈提举,此事你待如何?”
陈砚秋躬身道:“回李大人,下官以为,此案虽关乎下官家小,但更关乎科举公平与士林风气。若连童子试都可如此构陷,则寒门学子进取无门,朝廷取士之基动摇。下官已委托江宁府通判张大人关注此案,亦会循正当途径,提请府学与江宁府衙彻查,还小儿清白,亦揪出幕后黑手。相信江宁府尹在王化之下,必能明察秋毫。”
他这番话,既表明了依靠制度解决问题的态度,又将此事提升到了科举公平的高度,更隐含了对江宁府尹(可能涉入派系)的督促。
李纲微微颔首,眼中闪过一丝赞赏。身处漩涡,子嗣蒙冤,却能保持如此冷静,以国事为重,此子心性确实不凡。他沉声道:“你能作此想,甚好。科举乃国本,童子试更是士子进身之始,不容奸人亵渎。此事,本官记下了。你且专心协助本官查办漕运、科举大案,江宁那边,自有公道。”
“谢李大人!”陈砚秋深深一揖。有了李纲这句话,至少在明面上,江宁府那边不敢对陈珂案过于偏袒或是暗下毒手。
接下来,李纲详细询问了关于钱百万下落、郑元化具体罪证,尤其是那最关键的金钱往来证据的追查情况。陈砚秋与冯坤据实以告,坦言目前尚未找到直接账目凭证,钱百万及其核心党羽隐匿极深。
李纲听罢,沉吟片刻,道:“钱百万此人,关系重大,必须尽快缉拿归案。郑元化虽已召回汴京,然其党羽在江南盘根错节,尔等切不可松懈。冯钤辖,继续封锁水陆要道,严加盘查。陈提举,你心思缜密,负责梳理所有线索,深挖‘清流社’在江南之网络。本官会行文各路,协调力量,全力追查钱百万及涉案赃款!”
“下官(末将)遵命!”冯坤与陈砚秋齐声应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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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在陈砚秋于润州应对李纲问询之时,江宁府这边,已是暗流汹涌。
江宁府学旁的一处临时羁所内,陈珂独自坐在简陋的床板上。他身形尚未长成,穿着母亲前日才新做的细棉襕衫,此刻却已沾了些许污渍,发髻也有些散乱。一张稚气未脱的脸上,嘴唇紧抿,眼圈微微泛红,却倔强地没有让眼泪掉下来。
他想起昨日考场中的情形。第二场考的是经义,他正凝神破题,忽听得一阵骚动,随即一名面色冷厉的胥吏径直走到他的号舍前,不由分说便拿起他的考篮翻检。那考篮是母亲特意为他准备的,用的是上好的竹篾,轻便结实。他从未留意过篮底似乎比寻常的厚上少许。
然后,就在那胥吏看似随意地敲击下,篮底的一块薄板竟被掀开,露出了夹层,以及里面那几片折叠整齐的雪白绢布。胥吏将绢布抖开,上面密密麻麻写着的,正是与今日考题相关的经义要点、经典章句!
那一刻,周围的考生哗然,监考的学官脸色铁青。陈珂只觉得脑中“嗡”的一声,一片空白。他张了张嘴,想辩解,却发现自己对那些绢布从何而来一无所知,只能苍白地重复:“不是我…我不知道…”
“人赃并获,还敢狡辩!”胥吏厉声呵斥,眼中却闪过一丝难以察觉的得意。
之后便是被逐出考场,在一片或鄙夷、或同情、或幸灾乐祸的目光中,被带到了这间昏暗的羁室。
委屈、愤怒、恐惧,种种情绪交织,几乎将这个十二岁的少年击垮。但他记得父亲平日里的教诲:“遇大事,须有静气。”他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开始回想昨日的每一个细节。考篮是家中带来的,一直是书童保管,书童是家生奴才,断无背叛之理。那就是在进入考场前后被人动了手脚?是谁?那个胥吏,为何如此精准地就知道篮底有夹层?
他想不通,但有一点他很清楚,自己是被人陷害了。而陷害他的人,目标很可能是他的父亲。
想到父亲如今正在润州面对更大的风浪,自己却身陷囹圄,成为别人攻击父亲的工具,陈珂心中便涌起一股强烈的自责与不甘。他不能倒下,更不能承认这